春去秋來,直到天授二十三年,五月初九這天,正是馬亮才去雁蕩山與獵鹿的莊戶人家碰面的日子。
馬亮才要做的差事也容易,隻需如往常那樣駕上一輛空車,趕早駛到雁蕩山下的一塊大青石前,等那群莊戶人家下山來,看着他們将獵得的獐子、狍子和鹿一并裝上車,再駕車去驿站,最後連車帶鹿,皆交與孫房平,這差事便落得齊全。
等了一早,卻不見那一、二十個莊戶人家下山來,馬亮才想興許是那起漢子歇腳耽擱了,這也算不得甚麼,便又耐住了性子。
再等到日頭過頂,兀自遲遲不見那群莊戶漢子的身影。
一是心中挂念差事,二是腹中着實饑渴,馬亮才一時便沒了耐性,口中徑直罵道:“這起漢子隻顧喝酒作耍,卻是可惡!叫小爺在這巴巴等了半日不說,正是誤了孫叔交與我的差事!”
馬亮才便想去驿站找孫房平,待套好馬匹,心中卻又細細想了一遭:“孫叔這般器重我,我若這般空車而回,即便他不怪罪甚麼,我也自臊的慌。此地甚是僻靜,想是無人來,我不如栓了馬匹,上山将那起懶漢收拾一通,裝了貨再去找孫叔,卻才是道理。”
打定主意,馬亮才便往雁蕩山去了。
馬亮才急于了結這樁差事,更想找那群莊戶出口惡氣,他雖未入得玄門,但二十來歲正是氣血方剛的年齡,一時也是邁開大步,腳下生風似地奔上山來。
及至山腰,那日頭尚未西墜,馬亮才腹中好一陣饑渴,便尋水喝。
走了幾十步,聽得一陣水流響動,馬亮才聞聲而至,卻是一條山溪。
正是渴了來水,餓了叫娘,馬亮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捧起溪水喝了個痛快。
山中有水之處,必生密林。
馬亮才将溪水飽飽喝了一回,擡頭一看,對面正是一座枝繁葉茂的林子。
林子裡有甚麼影影綽綽的東西,遠遠望去,似是一群人。
這幫蠢漢!卻是在這林子裡偷懶乘涼!待我悄悄走上去,叫他們說出個道理來!馬亮才心中暗暗罵道,随後趟過山溪,躬着身子,蹑了手腳,扒開樹杈與長草,走入了林子。
正值烈日當空之際,林子裡頭卻茂密得緊,恰有一陣冷風吹到身上,加上才灌了一肚子涼水,馬亮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但沒停下步子,徑直往那群人走去。
馬亮才走了三、二十步,發現林子裡有一片空地,正蹲着一、二十個漢子,那些漢子聚成一團,正簇擁着一個甚麼東西。
又近了幾步,馬亮才看得更清了,卻是那群漢子在吃甚麼東西。
好群饞蟲,我且看看他們吃甚麼,連鹿也不送了。馬亮才心下笑道。
那群漢子正吃在興頭上,也沒察覺身後來人,馬亮才走到其中一人身後,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喝道:“嗨!你們吃甚麼哩!”
那漢子被這麼一拍,似是所有漢子都被拍了一下,一、二十人都蓦地轉過身來,或是擡起頭來看着馬亮才。
隻見那一、二十個漢子,滿嘴都是血,手上皆捧着新鮮的血肉。
衆人簇擁的空地上,一片血淋淋的景象。
馬亮才吃了一驚,霎時沒了笑容,隻覺腦袋好似被人重重一錘,心中萬般思緒皆抛到了九霄之外。
被馬亮才拍的那個漢子,轉過身子看着他,先笑了一下,将手中一塊肉遞了上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吃、吃……”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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