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抱着剛出生才幾天的女嬰,急得滿院子轉。當時生活還比較艱苦,别說買奶粉,連餅幹都買不起。奶奶就抱着小孫女,去有奶水的村婦那裡求奶水吃。“您嫂,行行好吧,給孩子喂一口奶水吧,孩子太可憐了。”她用乞求的語氣說。平日裡,她很有骨氣,生活再苦也不求人,但為了養活小孫女,她甘願舍臉。去一家吃上兩口,就再去另一家肯求吃兩口,有時候要跑四五家。并不是每次求奶水都順利,有時會遇到難說話的,這樣的村婦不光不施舍給奶水吃,還唠叨地責備:“俺的孩子還吃不飽呢,怎麼給恁的孩子吃!”
村裡會計催促石頭給女嬰登記戶口,但給女嬰起啥名字呢,一家人沒商量妥。石頭的娘去村外荒地裡割草,發現鹽堿地裡生長的麟柳,心裡想:“這種東西淹不死,旱不死,又抗鹽堿,苦命的孫女像它一樣多好啊!”于是,她回去就跑到會計家,給孫女登記了麟柳的名字,會計抽空再去派出所再正式登記戶口。麟柳是魯西南的一種灌木,枝枝叉叉像麟角,傳說是麒麟的角所化,它曾經被供奉給皇上,所以又名聖柳。麟柳條韌性很強,粗枝能給老人做拐杖,細枝能用來編框編藍,嫩的枝葉可以入藥,災荒年曾用來充饑;民俗中,枝條還常被用驅避邪。它生命力很強,又含有“麟”字,很吉祥。這真是天賜佳名。
麟柳漸漸長大,依靠乞來的奶水已經喂不飽了。奶奶就喂孫女糊塗喝,但糊塗營養不高。望着又黃又瘦的孫女的臉,奶奶發出一聲一聲的長歎。在一旁端詳嬰兒的玉鳳,緊鎖眉頭。玉鳳是石頭的妹妹,12歲,正讀四年級,單薄的身子,瘦俏的臉龐,白皙的皮膚,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透露出聰慧,兩根長辮子垂在胸前。這絕對算得上是小美女。
下午放學後,玉鳳照例去野外拔草。家裡十多隻長毛兔,全靠玉鳳拔草喂養。玉鳳拔草的時候,照例看到夥伴虎子放羊,三隻奶山羊起勁地啃草,其中一隻奶山羊剛剩下小羊不久,膨脹的羊奶下垂地貼近了地面。
玉鳳問突然發現往日跟随的羊羔不見了,于是問虎子:“你家羊羔咋不見了?”
虎子憨憨地答道:“賣了,俺家還喂着七八頭豬呢,俺娘忙不過來,不想多喂羊了。”
玉鳳接着問:“小孩能喝羊奶嗎?”
虎子答道:“能啊,俺娘經常把養奶擠下來,煮開了給俺喝。”
“你問問你娘,能借給俺一隻奶山羊不,俺給侄女喂羊奶,等老羊生下的小羊長大會下奶的時候,俺再把老羊還給恁。”玉鳳天真地問。
“行啊,這相當于你替俺養羊了。”虎子說。
第二天中午,玉鳳牽回家來虎子家那隻剛生過小羊的奶山羊。
“娘,俺不想上學了,俺借的虎子家一隻奶山羊,能擠奶喂麟柳了。”玉鳳用乞求的眼神盯着娘說。
“不上學了?瞎胡想!不上學咋能行?你還是三好學生呢。老師說你以後能考上大學哩。”娘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娘擠下羊奶,煮熟,把羊奶裝進奶瓶——奶瓶是原來用來喂糊塗的,然後把奶嘴放進麟柳嘴裡,噴香的羊奶溢滿房間。麟柳吮吸着奶嘴,“嘤嘤”作聲,露出笑容。玉鳳趴在一旁凝視着小侄女,開心地笑了。
玉鳳甯死不上學了,老師幾次來家裡勸說,也沒有勸她回心轉意。就這樣,玉鳳一邊精心喂羊,一邊幫助娘照顧麟柳。
後來奶山羊生下小羊,小羊又長大,玉鳳把長大的奶山羊還給了虎子。這時候,麟柳會滿院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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