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趙子晴驚恐地往簾子的縫隙瞧去,一雙雙穿着粗布褲子和黑色布鞋的腳出現在我倆的視線中。
“不好啦不好啦。”門外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慌慌張張地由遠而近傳來,“族長,新……新娘的屍體浮上來了。”
說話的人大概感到很恐怖,聲音不停地顫抖着。
“屍體在哪裡?”一個蒼老的聲音詢問道。
“就……就在門口。”
“把她擡進來。”老人悶哼一聲發出指令。
黑色褲管的腿與腿的間隙中,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滴着水,我仿佛聞到那東西正若隐若現地散發着一股難聞的氣味。
“族長,這該怎麼辦啊,明天就是血月了……”
一陣沉默過後,那個被稱為族長的老人下達了新的命令,“從她身上取樣東西,祭祀。”
“取……取什麼東西啊。”年輕男人猶猶豫豫地詢問。
又是一陣沉默。
“取骨頭。”老人的聲音如幽靈般傳遍了整個祠堂。
我感到趙子晴抓在我胳膊上的手開始不停地顫抖,我看向她,示意她千萬不要出聲。
“族……族長,我實在是下不去手啊。”年輕男人的聲音中帶着哭腔。
“廢物。”老人怒喝一聲,随後站起了身,我身旁的桌布随着老人起身的動作飄動了兩下,我忙将身體蜷縮地更緊湊些,以防止被人發現。
我看見老人布料稍好些的褲管走到祠堂中央,在地上擺着的一個什麼東西面前蹲了下來,接過年輕男人遞過來的刀,不過停留了片刻便狠狠刺了下去。
刀子劃破肉皮的聲音一點一點傳過來,仿佛無數隻蛆蟲在啃噬着腐爛一半的野獸。
血腥味,腐臭味,嘔吐物的味道接二連三地撲面而來,我感到嗓子一陣幹癢,胃裡的酸液翻滾攪動,幾乎就要從口腔裡噴射出來。
我忙用手捂住嘴巴,又感到胳膊上一陣疼痛,于是看向趙子晴,趙子晴緊緊抓着我的胳膊,另一隻手則同我一樣捂着自己的嘴巴,我倆相對無言,眼睛裡全是浸滿淚花的恐懼。
過了許久,老人将刀子重新遞給年輕人,又俯下身,雙手用力地扒開屍體的人皮和腐肉,從裡面拽住一根不大不小的骨頭。
“好像太大了……”老人自言自語,撫摸着那根血淋淋的人骨,指了指骨頭上稍有弧度的部分說:“從這裡,挖下一塊,打磨一下,給我做成一顆骨珠。”
在場的人很快明白過來,是啊,他們每年都要進貢給河伯一位新娘,如果每次都留下這麼一大根骨頭,确實太大了。
祠堂中響起了锉刀磨東西的聲音,锉刀一下、一下锉得我們冷汗淋淋,恍惚間我仿佛聽見了骨頭磨下的骨粉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族長,磨好了。”年輕人将一顆圓潤的珠子遞給老人。
老人接過珠子,看着珠子的眼中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撫摸着骨珠,如同在撫摸嬰兒的身體。
骨珠一顆一顆多了起來,幾十年過去,骨珠已經可以串成一條小鍊子,一百多歲的老人撫摸着那串鍊子,如同在撫摸一排排的嬰兒身體。
新中國成立後,村裡給河伯娶新娘的習俗便被終止了,那一場場荒誕詭異的儀式仿佛多年前的一場噩夢,似乎從沒有真實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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