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容落不愧是藏鋒十數年,毒殺生身父親取而代之的狠角色,這三道令,道道扣住北地和懷梁的命門。懷瑾坐在他身邊,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身為謀士,懷瑾自然清楚何為此刻最合理的抉擇,可若将自己放在懷梁的位置上,他說不出一句解勸之言:這三樁事如同三把刀子,每一樁都剜在他的心上。懷梁自他坐下,便靜靜盯着他,不置一詞,竟好像是出了神一般,懷瑾等了半晌,卻不見他說話,便開口問道,
“王上心裡是什麼打算?”
懷梁面色已經平靜下來,依舊冷得可怕,手在桌沿攥的發白,他反問的時候,聲音微微打着抖,“依你看……這信最好怎麼回?”
懷瑾遲疑了一下,“我的答案,王上可能不會太喜歡。”
“但說無妨。”懷梁回答了,但是那聲音很輕,像是晃動的燭火,不用人吹,隻要風稍大一點,就要熄滅了。
懷瑾緩緩開口,仿佛也怕自己的氣息吹散這聲音。
“抽調北方工匠,為的是削弱北方兵防,工匠一撤,攻城戰具,兵器等,就全無所出;不再調查長公子的案子,為的是要北方承認長公子便是弑君兇手,從此将這個案子按死,不僅絕了北方的心,也讓以嶽方成為首的那一派前朝老臣再不猜疑。隻是……”
隻是容落恐怕不會想到,懷玉正是因為知道了那日家宴血案的真兇,故而拼死也要逃回北方,隻為将真相告知懷梁,給自己死去的長兄一個交代。
“隻是容落不知,他那點苟且,我們早知道得一幹二淨。”懷梁将這句話說破了,提醒懷瑾,
“你接着說,我聽着呢。”
“是。”懷瑾應聲,“若依臣下所見,這第一條……可以應承。”
不出他所料,懷梁臉色頓時又陰沉下來。懷瑾未受影響,平複心緒,接着又說下去,“雖說我們手頭沒有果真物證,不能當即翻案,但是這第二條若是應了,等以後真有了證據,再行改口,難免讓天下人猶疑不定。”
懷梁點頭。
懷瑾又道,“第三條卻是要緊的,能工巧匠何其難得,如果全部抽調給萬秦,誰知道路上要折損多少,又有多少貪戀那秦安都城繁華,不願回歸?若從北方抽出如此大的數量,隻恐折損戰力,延誤戰機。”
他說完了,有些忐忑地等着懷梁做決定,他不知懷梁心裡究竟作何打算,北方的少主面上陰晴不定,眼睛裡平靜得可怕,像是初秋暴雪即将襲來的天空,濃雲翻卷,黑濤滾滾,然而卻平靜無風。
懷瑾的心也跟着懸停,仿佛過了百年,又似乎隻不過是一瞬息,後來,懷梁開口說話了,聲音愈輕,幾不可聞。
“北方不會承認哥哥是弑君兇手,工匠,也至多撥出一百名。這兩件事做不到,想必容落必然大怒。此際不能讓他有借口打壓北地,所以,我欲親自上京,将灣兒靈柩送回秦安王陵,也向容落求情,請他寬限,你意若何?”
他說完了,懷瑾才發現自己的手緊攥在袖下,此刻沾滿冷汗,已經冰涼。他張張嘴,想要說什麼,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嘶啞。
他便壓着聲音道,“王上明斷,臣下以為可行。”
懷梁習武之人,脊背本挺得很直,可懷瑾擡頭看他時,看見的是他有些無力地癱坐在桌邊的樣子,仿佛被突然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他的眼睛也不再有先前的神采和情緒,空蕩無波,看上去很有些絕望。
“王上……不要緊麼?”懷瑾知道,做下這樣一個決定,要的是怎樣頑強的決心和深遠的思緒。
正是此刻他意識到,懷梁的心性,已在悄無聲息之間被生生磨出巨大的改變:兩年之前的懷梁,甯願帶傷與展雪拼死一戰,也不願逃亡;一年前的懷梁為洗清兄長冤屈,孤身直入殺機重重的鳳凰台,敢于陳兵在北地和容落相抗。
今日的懷梁,可為大計,忍常人不能忍之辱,做常人不會做之事。懷瑾本該覺欣慰,但他心中卻又分明很清醒:一切終究都已非從前。
懷梁聽見他問,好像猛醒過神來,他搖搖頭,“我無妨。”
他站起身來看了看天色,此時雖然已是夏令,可北方苦寒,四季飄雪,不但天色已晚,窗外也淅淅瀝瀝,連冰帶雨地下起來。懷瑾看時候不早,叫下人進來拿一大一小兩件蓑衣。
懷樟這些日子是養在伯父宮裡,這時候父親和伯父議事已畢,把她放了進來,懷瑾要拿皮毛蓑衣去裹她,她哪裡肯就範,滿地亂跑,正堂裡一時雞飛狗跳。
懷瑾頭疼地按着額角,親自下地去抓她,卻被懷梁攔住了。
“算了,外頭風硬,雨下的也大。我這裡平常并沒什麼人住,你就留一晚。上京見容落這事,我心裡也正好有些計較,咱們倆索性就今晚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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