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約定見面的地方,是在城外那一處十裡長亭。阿金對這處亭子有印象,她依稀記得這地方是當初她剛嫁到王都時,宋文禹與孟一荻見面的地方。
那個時候,宋孟二人在這個亭子裡鄭重道别,而她則藏身在不遠處的茂林裡,孤身一人,唯有一壇酒陪着她。思及此,阿金的視線不自覺看向那一處林子。卻發現那林子而今也不再茂盛,放眼望去,枯木居多,還有不少積雪堆在枝杈上。
蕭湛進到亭子裡時,正好瞧見阿金這一副模樣。
“許久不見,别來無恙”,蕭湛來到阿金對面坐下,瞧着她冷漠的眉眼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又道:“算來,應該是有一年多沒有見了吧。”
阿金垂下眼,沒有就着他的話往下說。她将雙手輕輕按在琴弦之上,另起了一個話題,“今日你我相見,不是來閑話家常的。”
自打她的雙手放在琴弦上開始,跟在蕭湛身後的飛雲整個人都身形緊繃着,反觀蕭湛本人,卻顯得異常輕松,不見半點緊張忌憚的神色。隻不過阿金表現出來的疏離,讓他眼中略過一抹失落。
“大姑娘說得是”,他嘴角勾了勾,和顔悅色地看着阿金,“既然大姑娘願意出來與本王相見,心中怕是已經有些想法了。”
阿金不語,手指微動,琴聲悠揚。飛雲眉頭緊皺,如臨大敵一般死死盯着阿金靈動的手指。蕭湛依舊含笑看着阿金撫琴,似是在欣賞這沁人心脾的音樂,又好似隻是在等着阿金開口。
一曲終了,蕭湛輕輕歎道:“聖人每晚聽到的曲子,便是這首嗎。”
阿金擡眼看着他,“通天閣屹立于江湖百年,與世無争,與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三番兩次騷擾不羁山的,蕭悟生算得上是頭一個。”
“你想我怎麼做。”蕭湛聽出了阿金字裡行間的殺氣,他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目不轉睛地與阿金對視。
“通天閣沒有不臣之心,卻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若他适可而止,通天閣上下自當感激不盡。”
“阿金”,蕭湛苦笑了一聲,“你太看得起我了。聖人眼中,現下隻有九皇子蕭諾。我的話,他聽不進去的。”
阿金盯着蕭湛看了良久,忽然緩緩挺直了身子,“既然如此,便隻有這一條路走了。王爺今日約我來,是想好了走這條路了嗎。”
蕭湛沒有說話,阿金盯着他看了半晌,便知道這是默認了。她垂下眼來,看着被輕輕按壓在其雙手之下的琴弦。
“蕭某就此與大姑娘别過”,蕭湛站起身來向阿金拱手道,見其并未擡頭看他,又忍不住問道:“大姑娘還會在王都留上幾日?”
“辦完我要辦的事情,自然就回去了。王爺路上小心,恕不遠送。”
“阿金……”蕭湛往外走了幾步,又側過身來看向梁金,他的話語被一記淩冽的琴音打斷。蕭湛往後退了一步,堪堪躲過了那一閃而逝的銀光。
“王爺。”飛雲一步上前正準備沖進亭子内,卻被蕭湛一把攔住了。
蕭湛怔怔地望着阿金,二人對視片刻之後,他忽然笑了一下,“是在下逾矩了。”
說罷,蕭湛走出亭外。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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