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水滑洗凝脂,皓沐浴回常春。
氤氲的泉水中,溫暖的蓮池裡,赤條條毫無遮掩,坦蕩蕩返璞歸真,牡丹洗去了一身疲乏,隻覺神清氣爽。
她靜靜的立于蓮花中央,默默念誦着司馬道長的坐忘訣,定息凝寂,靈泉自降……
三郎本在隔壁的太子湯沐浴,但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專程跑來看望牡丹。
此時,新浴而出的牡丹長松軟如瀑垂下,一身白衣潔淨無物,如同一朵聖潔的蓮花,正在軟榻靜心打坐。
三郎愣愣地看着她,一時不敢上前。
眼前的牡丹,明明就是他的牡丹,可又完全不似他的牡丹。
他和她之間,明明隻隔着幾重帳幔,三郎卻覺得隔了幾重山。
三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得而複失的感覺,難不成日漸虛弱的牡丹有朝一日真的會證道成仙?
神道清嚴,三郎不敢多想,不敢,也不知是喜是憂,隻得默默退了出去。
——
次日一早,牡丹換上道服,一頭秀高高隆起,戴上蓮花冠,俨然一副女冠子裝扮。
太子李三郎親自護送,衆人離開溫泉宮,啟程前往道觀。
過了半日山程,隻見前方雲煙缭繞,隐約可見璇台玉榭,寶象珍龛,牡丹知道終于到了。
不愧是當朝太子親自督造的皇家道觀,殿宇樓閣鱗次栉比,詩文楹聯筆走龍蛇,還有女樂笙簧、異草奇花,這富麗堂皇的程度,俨然一座女子宮殿。
這種奢華讓牡丹有些不太适應,經曆了這麼多,她早已看破榮華,人這一生,赤條條來,赤條條走,飲食不過三餐,坐卧不過一室,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何況,修行之地講究清靜,莊嚴,如此浮華驕奢着實不妥。
不過,牡丹并沒有說什麼。
因為這是給盈盈修築的道觀,是李旦和三郎對兩位公主的疼愛和補償,李旦這一家老小,從小受了太多苦楚和委屈,如今大權在握,奢華一些也無不可。
牡丹随意選了一間靜室,就催着三郎早些回京處理朝務,不要在此耽擱太久。
剛剛取得監國之權,确實案牍繁忙,三郎雖然不舍,卻也隻得乖乖告辭離開。
不過,再次和牡丹分開的三郎,在道觀之外徘徊良久,始終放心不下。
他怕牡丹體弱,出了什麼意外,又怕牡丹再次不告而别,就悄悄留下一隊人馬,專程守在附近,每日要有專人回京呈報牡丹的消息。
送走了三郎,牡丹終于靜下心來。
直到此時,她才有時間仔細打聽盈盈的消息。
原來,自道觀建成之後,盈盈數次推脫不來,隻說自己已在玉清觀清修多年,這些年為了父兄家人數度心祈願,有長有短,如今終于苦盡甘來,但她還要按照約定如期還願,一時不能抛舍。
對此,皇帝和太子沒有懷疑,也沒有勉強,任其自由。
隻有牡丹知道,盈盈一定是放不下林遠。
還好,不會等太久了……
如今太子已經監國,李旦也萌生退意,太平公主遭遇困頓,雖然日後難免還有一場惡鬥,但牡丹也未雨綢缪,給三郎布下了棋子。
三郎這個太子本就順應天命,他日登基自然水到渠成。
再者,牡丹如今着實精力不濟,實在無法再為三郎盤算了,朝堂上下的萬千争鬥自此與她無關。
牡丹如今所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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