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刮起馬鬃,貼耳垂吹走。他踩着馬镫在風中馳騁,身體的每一部分即将化作沙礫塵埃,微粒般漫無目的地飄蕩。
他能準确地将這縷清風的成分逐一挑揀清楚:馬身上暖烘烘的微臭、馬蹄踐踏草屑揚起的青草香、馬鞍的鞣制皮革獨有的鹹澀,以及浮動于陽光似無非無的骨殖的氣味。
他離墓地越來越近了。
報喪鳥一飛沖天,一身黑羽褪盡,緊密地綴合為灰暗烏雲。他喘着氣勒緊缰繩,馬匹不安地前後踩踏草地,最終停在離家族墓地大約三十英尺處。
坐落于此的墓碑比葬禮時多出三座,大理石一字未刻,光秃秃土地凹下獸眼似的三個坑洞,其中一個裡已經放入了棺椁。他翻身下馬,雙手抄起一捧土往裡撒。這土表層的水汽被風稀釋殆盡,裡層還剩下些殘兵,锲而不舍地黏在他指縫裡。他一時記不清是來參加誰的葬禮,一邊搓着手上的泥土,一邊搜尋着墓地中的蛛絲馬迹——另外三座刻字的尖頂石碑突兀地跳出了地平線——然後他突然明白了誰才是新墓的主人。
一隻骷髅的手臂同時鑽出土層,拽着他的腳踝把他拉進了地底。
“法諾——”
沙利葉·卡賽德伊從夢中驚跳起來,額頭狠狠地和男人的掌心來了一次對撞。
“作惡夢了?”他的哥哥似乎也剛剛醒來,虹膜的祖母綠宛如雨後塗抹于翠谷上的一剪夜色,依稀裁下幾片捎捩的鴉影。
沙利葉感到自己傻成了一隻撞上燈塔的海鳥,暈乎乎地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裡不是他的房間:“我怎麼在這?”
法西諾斯抵着少年撞紅的額心,讓他舒服地枕着軟墊:“你以前沒喝過酒,我也沒有考慮周全。”
“唔——”
“……你的酒量大概隻有這麼多,”法西諾斯比劃了下,拇指和食指間的空隙還不足一公分。“一口薄荷酒,然而你喝了兩杯白蘭地。”他繞着彎說完這句話,矮身貼着弟弟的額頭試了下溫度,脫去手套輕按了下面頰,就像他們小時候那樣。“這裡還有點發燙。該練練酒量了,沙利葉。”
額角下像有一隻青蛙在不停跳動,沙利葉輕舔了舔發疼的嘴唇,嘗到一絲鹹味,頓時轟地燒了起來。歸于酒精作祟,他的視域非常模糊,嗅覺卻反而被銳化到了極緻。法西諾斯還沒有換回浴袍,禮服上漾着烈性酒的餘韻、因緣際會黏附上的煙味和至少四種不同的香水。尾調魔鬼般地鑽進腦海,凝成一個容貌不清的妩媚女人,沙利葉猛地記起宴會上的那一幕,慌亂地往後一縮。
他燒着的肌膚挨着了一雙含着酒香的嘴唇,短暫地交會一小段,在鼻尖處畫上了終止的歎号——他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他的兄長把它變成了一個未完的逗号。
年長者修長的指尖羽毛般地落在他的唇片上,虔誠而别有用意地吻上覆蓋着嘴唇的兩片指甲。随着年齡和閱曆的增加,他的柔軟和真實都被削得無影無蹤,隻有在這一刻才暴露了一星痕迹,然而那種微乎其微的光亮又像是遊離于外太空的星體,并不是直接照耀在眼中人身上的。沙利葉迅速用手背蹭了下眼眶,感到自己在發抖,不是源于瞬間達到巅峰的狂喜,而是另一種冰涼之物。
“……哥哥?”這個動作就是對親兄弟來說也太過親昵了,他那一半還能勉強思考的大腦絕望地想,為此雀躍幾乎就是犯罪。
“羅塞特夫人教給我的一個讓心情好轉的小技巧。”法西諾斯解釋了他的舉動,安撫地拍了拍瑟縮的小羊羔,“你今晚并不高興。”
“我不喜歡……我不喜歡她們。我不喜歡她們圍着法諾……”
那一半的腦子也丢盔棄甲了,西莉斯特的質問蹿進耳蝸,火舌似地燒化了他的安分守己,濃稠的惡意取代了血漿徐徐流淌,他像變了一個人,“刷”地睜開眼。
蔚藍海洋上卷起了風暴,阿刻戎河的入海口在風暴中開啟,凡是有光的造物,太陽、月亮抑或星辰,全數丢失了它們引以為傲的華冠,瞬息在他瞳子所存放的那個世界裡暗淡失色。而在這雙空洞的眼睛鎖住他的那一刻,至荒蕪塔耳塔羅斯也盛開了稚嫩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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