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沒有理由懷疑程征的。
一開始,她查他,絕不是出自懷疑,而是因為他們被重慶和武漢攔在了外面。
在孤島的上海,程征是林念唯一可以接觸到的國民黨高級軍官。一開始,她想從他入手找一些線索,僅此而已。
盡管林念已經看出來,程征是籠統地符合她以上三條推斷的,但她沒有多想,因為程征如果隻是在“扮演”一個國民政府的官員,那麼他未免演得太逼真太貼切,就連那麼一點兒不露聲色的貪斂都把握得恰到好處——他在上海歸置了好幾處住所,價值百萬,全是富商所贈。
佛頭是黨員,共産黨員怎麼會這樣呢?
搬回程公館第二天,林念去程征原來的書房,也就是那個關押了她三個月之後的地方,偷看了他的檔案。
嚴格來說,林念隻是翻閱,不算是偷看。
她走進他的書房,這書房無處不透露着主人的性格,幹淨,齊整,嚴謹,像一個軍人。她一眼就看見程征的檔案放在書架上,和一堆公開情報一起,光明坦蕩地像是在邀請人去看。
檔案很簡單,性别籍貫年歲經曆。
隻是林念注意到其中一句話,“民國十八年十一月投考中央軍第十五師”。
林念記得分明,過了一個新年了,那麼應當是九年。
九年前,民國十七年,她十六歲的生日,他們分開。半年後,他離開東坪去找她。
可他一年後才加入中央軍。中間的一年去哪了,他從未提起。
同樣的,那日王世安說程征曾在日本留學,還有日本好友雲雲,這也是程征從未向她提及的内容。
林念想,一切都說明不了什麼。這些都是公開信息。
她能查到,那麼何仲洋也能查到,毛人鳳也能查到,戴笠也能查到。他們依然相信程征,并将他送來了日僞。
公開信息。
這四個字在她腦海閃現的那一刻,迷霧慢慢圍攏上來。從那之後,她尋找佛頭之路就開始充滿了盲目無邊的恐懼。
她心中那種從一開始就努力克制的困惑迸射出來:為什麼身為副站長的獨輪給她的全部是公開信息?他的情報的确可以鎖定範圍,但絕無可能就此找到佛頭。這一點,難道獨輪本人不曾意識到麼?
獨輪告訴她的信息,何仲洋能查到,毛人鳳能查到,戴笠也能查到。——換句話說,這不是黨内情報。
一個疑問一旦産生,便勾連出了無數疑問。
佛頭此類的高級特工,需要長期潛伏,常年不啟用,一旦啟用,即可扭轉乾坤。但現在國共合作,局勢暫且穩定,為什麼要在黨内找出佛頭?
潛伏人大多是單線聯系,一旦聯系人消失,潛伏人大多進入冬眠期,不主動向上級聯系。佛頭和組織失聯,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聯系人出事了。那麼佛頭的聯系人是誰,失聯多久,這個信息應該是找到佛頭最直接的源頭,獨輪卻沒有告訴她。
然而憑着對組織同志的深信不疑和保密的原則要求,林念沒有讓小虎幫她轉達質疑。
她在觀望。
程征很謹慎,林念和他生活了幾個月,從未發現異常。
她相信,如果他不想,她永遠也不能發現他的秘密。
直到那晚,程公館陽台上他們一起抽煙,他欲言又止,這是他在她面前最接近脆弱的時候。他說,阿寶,我是一顆過河之卒,孤軍深入,無路回頭。
林念将自己的表情埋入蓬松卷發的所造成的陰影中。
那晚的風極冷,院子裡的黃桷蘭和梧桐的枝桠碰在一起,發出簌簌的聲音,像極了他生日那天,上海下了幾十年難得一見的大雪。雪落下來積在地上,她踩着雪回家,每一步,也是這樣刺骨的簌簌的聲音。
他把自己二十九歲的願望全許給了她,他盯着她的眼睛說:“我希望,在任何情況下,我們的槍口都不要指向對方。這不僅僅是因為我愛你的緣故,也是因為無論是對于黨還是對于全中國而言,我的選擇都是最好的選擇。我不奢求你能明白我,隻希望你在此間不要受到任何傷害。”
無論是對于黨還是對于全中國而言,我的選擇都是最好的選擇。——他特意模糊了意思,避開了所指的是何黨。
林念這時候才開始細細咀嚼這句話裡的每一個字。
想到這一點,她開始真正起疑。這既來源于特務的天性,也來源于女人的本能。
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林念腦海裡有兩個想法:程征是她愛的人;程征或許是她要保護的人。
她醒來,她決定賭一把,就賭他的關心則亂。剛醒來,她甚至不能正常說話,因此發音極其含糊,佛頭說得像英文的f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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