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裡靜悄悄的,朱茵醒來環顧四周,浴桶裡的水灑了滿地,桌上的零星物品東倒西歪。
生了什麼?她微欠了身子。
靈婆正在桌邊包紮手臂上的傷口,她很少摘下灰巾的,此刻卻顧不得許多,變了形的眉目和面容令人心悸也心疼!
“婆婆,您受傷了嗎?”朱茵關切的問,身上裹着層層紗幔,束得她伸展不開手腳。
她低下頭扭動身體掙紮着,“婆婆,茵兒犯錯了嗎?您為何把茵兒捆綁起來?”
靈婆一驚,顧不得胳膊上的傷口,幽靈般的影子飄到床邊查看。
見朱茵隻是被紗幔包裹着身體,不是被歹人捆綁,也就放心了。
她拂袖一揮,紗幔頃刻間松弛了許多,叮囑朱茵換上床頭矮櫃上幹淨的衣衫。
移動身子時,靈婆的傷口處有黑色煙霧冒出,流出的血液也變成了黑色。
朱茵忘了裸着身體,扯掉紗幔一把抱住靈婆。
她的心裡揪得緊緊的,啞着嗓音問:“婆婆,您怎麼了?誰欺負您了?告訴我,茵兒給您報仇。”
“報什麼仇!不是跟你說過,不準讓任何人知道你會靈術,還有……”
靈婆有些沖動,看到朱茵那張俏麗的臉龐時不忍心訓斥,聲音溫和許多。
“茵兒,切記!你隻能在生命垂危之際才可以使用輕功逃走。至于靈術,婆婆不得已才給你封印,不然會招緻大劫。”
沒幾句話,靈婆潸然淚下,哽咽着深深吸氣。
她的眼神裡有欣慰還有哀傷,絕不能讓朱茵像她母親一樣重蹈覆轍。
她看了朱茵胸口處那朵梅花狀的印記,這塊烙痕因着泡完藥浴更紅了些,豔得像血且精如美玉。
靈婆心中有感傷浮現,二十年了,眼看着襁褓裡的小娃娃長成水靈靈的大姑娘,這份喜悅感哪是幾句話可以描述的。
若真想扯上點什麼,她覺得跟朱茵的緣分挺深的,明是得了仙人指路,要到山下遊曆的,沒曾想在一場大火中聽到了女嬰的哭聲。
這一聲啼哭,不但改變了朱茵的命運,也改變了她的一生。
海邊的幾間茅屋火勢沖天,她被嬰兒的啼哭牽引着,沒有絲毫猶豫,即刻奔赴到燃燒的大火中。
當時,是這孩子的母親以身化牆設下了結界,才護住了柔弱幼小的生命。
靈婆看到她時,女娃娃在襁褓中“哇哇”大哭,仿若同生母告别一樣,也像是拼了命把她召喚來似的。
隻是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燃燒中的茅屋突然崩塌了。靈婆顧不得性命之憂,把孩子抱起來護在了心口的位置。
至此以後,她也忘了自己的名字,是誰開始叫她“靈婆”的早也記不清了。
“壞了!婆婆,辰時已過,我得趕快回家,不然朱玉真又得找小嫚和奶媽的麻煩!”朱茵拎起床上的衣物,把光潔的身子罩了起來。
她随意扯下床幔上的挂繩,将如瀑的長繞了繞,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衣服還沒穿好已然擡腿狂奔,且邊跑邊提鞋,大聲吆喝着讓婆婆好好照顧自己,着急忙慌的樣子像是要跑回家救火那般。
木制樓梯“咯噔、咯噔”的聲音,蓦然間把靈婆從渺茫的記憶中拉了回來。
也如同那日她剛從無情的大火中爬出來時一樣。
靈婆捂起驚悸又顫抖的心口想着,朱平之啊!你一定要好好對待這個來之不易的閨女,她的将來定會是你們朱府全家人的榮耀!
靈婆走到窗口處,垂頭看了飄逸的身影,即便朱茵凡體肉身,走起路來也有着仙靈般的意蘊。
“記住,不準讓任何人觸碰到你的身體,要知道,你這凡人仙體是多少人拿命換來的,定要珍惜。”
她默念着,包紮好傷口,去樓下修補被黑蛇損壞了的雜物。
鳥籠空空如也,悉數掉落在地上,靈婆撿起來時心如刀絞。
悲傷之下,她揮袖斬斷樹枝洩心中的赍恨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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