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仍然無法證實,刑法中沒有猜測和推理這個字眼,它講得是證據,即便你能找到單個的人證物證,也形不成對我指控的證據鍊,即便籍此抓起我來,仍然不會定罪。”單勇嚴肅地道,學了n年,終于今天有義正詞嚴說出來的機會了。趙家笑了,笑着不屑地道:“單純遵紀守法的人是傻瓜,單純會依法辦案的警察,也是傻瓜。其實之于我,會有很多種辦法證實我的猜測,比如,我可以咬死當天晚上在高速路莫名其妙出現的張衛華,再在他們若幹人手機通訊中,根據時間段找到關聯人,我相信,通話的另一端有你,那兒停輛警車,純為吓跑三個槍手……雖然監控中隻找到這麼一個和你有關聯的人,不過,已經足夠了。”單勇蹙了蹙眉,閉口了,和一個警察讨論案情,那是找刺激,不但閉口,而且收起了得意的情緒。“你這個表情,看樣我說對了,其實人心都是肉長的,肉長的就有軟肋,比如朋友、兄弟、親情、家庭,都能成為你身上最易攻破的地方。以你的脾性,隻要我咬死你那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一個或幾個,我相信,即便他們不承認,你也會不忍連累他們的……不要高估自己的智商和承受能力,你走得已經夠遠了,再遠就回不了頭了。”趙家成輕描淡寫,這是單勇入獄一個多月後他又幾次看數個路口的監控,無意中的發現,根據這些細節可以推斷到一些,但真正查實沒有那麼容易,可要憋着勁往查,也不算難,最起碼如果像他所說這樣,似乎不難。單勇眼睛睜大了一圈,有點驚訝了,也許确實有點高估自己的智商,如果真像他說的那麼做,單勇覺得恐怕自己真的承受不住,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做呢?”“呵呵,因為那些人,比你更該死。”趙家成異樣地說了句,不過同樣指着單勇道:“你也該死!”單勇下意識地後退了幾分,沒想到剛出獄就碰到這情況,不但被問得啞口無言,連火氣都給頂下去了,他怔了怔,攤手問着:“趙隊,您這是威脅還是恐吓?”“警告。”趙家成背着手,訓小孩一般訓着道:“在我遇上的人渣裡,你還不算最渣的,下一次栽我手裡,就匪村包着你,我也會親手把你抓回來。”趙家成瞪了眼,不笑了,背着手朝後面跟來的車走去,這一番話,聽得單勇既有凜然,也有迷糊,有點想不太通,自己那兒又惹着這狗日的警察了,上車的一刹那,趙家成回頭又大聲問着:“你是不是覺得警察吃飽了撐的找你麻煩?”“不敢。”單勇搖搖頭,很謙虛。“呵呵,你敢得很,原因在這兒,自己找把。”趙家成伸手一甩,一樣東西扔上來,單勇不叠地接住,他上車,走了。車鳴着警笛,其實連曲直也搞不清為什麼巴巴大老遠來接一個出獄的嫌疑人,他随意問了句:“趙隊,我怎麼覺得你對他好像挺特别。”“呵呵,他本來就很特别。”趙家成放緩了語氣,慢聲道:“還記得咱們第一次上門嗎?一個被老娘揪着耳朵,扇着巴掌的大男孩,那他的家庭觀念很重,如果不是環境使然,他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大多數嫌疑人走了犯罪道路,還不都是環境因素?”“對,不過他不同,他很有節制,最起碼沒有無所不用其極,最起碼留了很大餘地,最起碼手上沒有沾血。”“您說石灰窯那倆吧,我倒覺得救出來還不如不救呢,這幫官二代放社會上,還沒準多少好人得遭殃呢。不會是他幹的吧?通報裡不是說,樊五義組織策劃的?”“對,是樊五義。可你難保不了,又有一個樊五義快成長起來了。”趙家成笑着道,沒否認,沒肯定,閑聊一般,眼瞥着倒視鏡裡越來越小的單勇,他在想,也許自己是錯的,這個人應該不會,也應該值得他這樣做。單勇翻着一張舊報紙、上級檢查、領導講話、和諧社區、幸福生活,基本欄目幾大塊,這不像有答案的地方呀,翻到最後一張時,他愣了下,一個怵目的标題《我市警方端掉一個黑工窩點解救工人二十七名》是那件事,是下鄉收山貨無意中看到的,雖然誰看到也會義憤填膺,可他知道自己沒有那種能力,隻能避而遠之。不過現在,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位刑警會用這種另類的方式警告他而不是釘死他。因為再炎涼的世态也涼不透人心,總有一個地方是熱的。※※※雞鳴的三遍起床,收拾庭院,倒垃圾,摘菜,早飯過後準備午飯。相對安甯的響馬寨每天的生活程序就是如此,不過對于老單家而言,因為兒子的入獄改變了許多,這些日子早不開門做生意了,這兩天還湊合,前些天老兩口連做飯的心勁都沒有,還是左鄰右舍強拉着到各家吃幾口飯,吃着說着就是兩眼淚就下來了。時候長了,也默認了,今天的起得也如往常那麼晚,滕紅玉打掃着院子,老單收拾着廚房,熬了一鍋米粥,時間卻已經是十時多了,這頓飯是早飯還是午飯,老兩口都搞不清了。吱啞門開,滕紅玉低頭掃着院子,趕緊抹了把淚,生怕鄰居又看着,卻不料她聽到一聲輕輕地呼喚:“媽。”蓦地,手停了,掃帚掉地上了,滕紅玉慢慢地回過頭來,看到了門口站着笑吟吟的兒子,那笑就像哭,她不相信地揉揉眼睛,兒子卻是已經奔上來了,媽……媽……連喊帶嚷,那笑意早成了哭聲,淚眼一片抹着,母子抱着,滕紅玉此時才相信真是兒子回來了,她驚訝地拽着看了幾眼,又緊張地小聲問:“兒子,你……你不是從監獄偷跑出來的吧?要是别在家呆,趕緊回鄉下躲躲,刑警隊那個高個來了好幾回呢……”“媽,不是,放我了。”單勇道了句。“沒事了?”“啊,沒事了。”“那方萬龍可死了,你能沒事?”“真沒事,死了白死,他吓死了,關我什麼事?”“就是……吓死的,關我兒子什麼事。”單長慶也從廚房跑出來,單勇親親切切地喊了句爸,老單肚子裡憋的那股濁氣終于呼出來了,上得前下,上上下下看着兒子,瘦了,瘦了好多,滕紅玉卻是訓着老公,趕緊地去給兒子做點好吃的,看把我兒子餓成什麼樣子,可問題是,老兩這家裡連備菜都沒有,這好辦,滕紅玉安排着兒子先去洗洗,自己一出口,一整衣領,挨家挨戶敲着門:“胖姐,我兒子回來了……把你家雞給我抓一隻。我上老四家看看來,你送我家裡啊。我馬上就回來。”一眨眼,瞧着老四兄弟的門喊着:“四嫂……我兒子回來了,快快,你家有存的什麼料?行行,魚給我整幾條,我兒子烤的魚那是一絕。”不過二十餘家,處處響着滕紅玉脆嗓的喊聲,不一會兒倒全村知道了。單勇卻是急步奔上閣樓,開着壁櫃,拉着床箱,一古腦的把書、本子,資料,裹了一床單,從樓上直扔到房背後,再下來時,手裡已經提了一壇烈酒,奔到了房後,通聲一砸,汩汩的酒液流了一片。《刑法學》、《刑法學新解釋》,那兩本讀得最多的書露了一角,還有一個黃皮,應該是《世界十大黑幫揭秘》,那是最喜歡看的書;還有一摞摞訂好的資料,那是數年來收集的各色刑事案件偵破過程,實打實打的内部資料,那是最讓他琢磨的東西。更有一本磚頭厚的剪報,那裡面有公司資料,有照片、有和驢肉香相關所有人員,包括從經理直到廚師的照片……他記不清去過那兒多少次,可很清楚那兩本剪報有四百六百頁,還有日記,寫得最多的是應該怎麼幹,應該規避什麼,應該注意什麼……現在,都要成為曆史了,單勇釋然地長歎口氣,打着火,轟然一聲,一堆書本資料燃起了熊熊大火,旋即冒着滾滾煙氣,連着監獄裡帶出來的衣服,他扔了進去,看着火色中灰燼飛起,在他的胸中似乎同樣燃燒着快意,不過唯一留下那麼點遺憾的是,傷到一個他不願意傷害的人,至今陶芊鶴那蒼白無助的眼神,那揮刀自傷的血色,還會時而浮現單勇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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