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前她在府裡見了駱思衡,打心底裡相信孤傲高潔如松柏,駱思衡不可能利用舞弊手段獲取功名。順藤摸瓜地猜測,是否說明柳不惑也可能是被冤枉的。
但那時因有趙參堂謀逆大案當頭,她分不出多餘精力回顧陳年舊案,便耽擱了下來。
而這晌,卻聽柳懷明咬着牙恨聲道:“科舉洩題舞弊是真的,但洩題的不是父親,舞弊的也不是狀元郎。”
“是陛下!和榜眼探花沆瀣一氣!”
甯扶疏正捧起茶盞淺抿了一口,乍然聽見那聲義憤填膺的“陛下”,刹那間,入喉清甜溫熱的茶水轉瞬如涼透了的苦藥,寒透喉管。
她仿佛又感知到了原主劇烈波動的情緒,似魚刺梗在喉嚨裡,嗆得甯扶疏連連咳嗽。
又因風寒未愈,宛如鐵匠鋪破風箱的咳嗽聲沙啞凄冽。良晌停不下來,愈顯撕心裂肺,給人一種随時會把肺咳出來的錯覺。
沁陽大長公主到底憂心她的身子狀況,從櫃子中翻找出清熱潤喉和滋陰養肺的藥丸,各倒出一粒,混着溫水喂給她服下。繼而輕撫她後背順氣,總算止住了這一陣。
甯扶疏指尖執帕,拭去生理性擠出眼角的幾點濕潤。再擡眼,看見柳懷明手中拿着一張布帛,往她面前遞。
柳懷明說,這是柳昀身死在大理寺牢獄前,央求摯交同僚帶給他的家書。
可當他打開才發現,實則是寫給長公主的。
甯扶疏接過,布帛内外明顯被柳懷明清理過,沒有灰塵沾到手上,但零星幾點血迹卻深印布料斑駁,似書寫時便嵌進去的痕迹,與筆墨融為一體,難以清除。
她定睛,目光落在筆鋒勁挺的字迹上:
——長公主殿下親啟,臣柳昀恭請殿下玉體安康。臣幸得先帝賞識,入宦海沉浮十數年,自認廉潔奉公、考績幽明。殿下曾多次拉攏于臣,皆為臣所拒。如今牽涉科舉舞弊一案,雖身陷囹圄,但臣襟懷坦白,不畏嚴審。
然,臣愚鈍淺薄,至如今才知,此案為陛下一手謀籌劃策。各中詳情難以一言蔽之,而道理甚是明了。
建興初年與建興三年兩次科舉,高中郎官兒無不是殿下門生,或在日後投靠長公主門下者。陛下甚感憂慮,擔心朝堂終有朝一日成為殿下的朝堂,遂迫不及待提拔忠于君王者居高位。
陛下早在舉子入京時,派指揮使親信聯絡可為他所用之人,透之殿試考題,如榜眼探花之流。又記錄不可為他所用之人,冠以舞弊罪名,逐出金陵,如駱狀元之輩。再将臣收監定罪,提攜親信繼任禮部尚書之職,圖今後科舉之便。一石三鳥,不可謂不高明。
且近日又有新面孔出現在大理寺中,審訊臣時,話裡行間誘導臣說出舞弊乃朝歌長公主殿下指使,否則便要對臣嚴刑拷打、強行逼供。據臣觀察,疑似太尉黨臣。
可笑臣一生忠于大楚,竟落得個君王不容,權臣不容的下場。臣自知無力與皇權相抗衡,無辜卷入陛下與殿下的奪權之争,必定難逃一死。心頭唯有二願:真相留于世間,幼子平安長大。
無人可托,臣鬥膽以此血書呈于長公主殿下,求殿下看顧幼子。
甯扶疏又開始咳嗽了,比适才更加劇烈,拿着布帛的手遏制不住地發抖。
她好像一條浮出水面的魚,頃刻間湖水結冰,窒息感有如排山倒海之勢,狠狠地将她淹沒。
澌滅了原主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這些事,全都發生在甯扶疏魂穿成為朝歌長公主之前。叫原身再也找不出理由來欺騙自己,她就是被甯常雁算計得團團轉。
最是無情帝王家,你給予他十分真心,也不見得能換回半分。還真是被宋谪業那張烏鴉嘴說中了,人驅利往,并非人人都和她一樣重情。
沁陽大長公主又倒出兩顆藥喂她吞下,擰着眉頭長歎一口氣:“朝歌,你現在還覺得時機未到嗎?”
“哪怕退一萬步,你當真放不下皇室公主的責任,也該放一次手。你該相信,朝臣與百姓心裡自有一杆秤。若他做的比你好,自此無需你操心。若他做的不如你,朝堂上如今那些中立不站隊的,不用你花心思也會站到你長公主黨,跪着求着把你迎回金銮殿。”
甯扶疏牽強扯出一個苦澀笑意,嗓音沙啞撕裂:“姑姑這些話說的,倒叫我不知你是站在哪邊兒了。”
“我隻站在自己這邊兒。”沁陽一如既往地灑脫,“什麼名啊權啊,都是留給後世人茶餘飯後當談資的東西,我不在乎。最終是皇帝也好,是你也罷,總之趕緊将我手裡這堆事兒奇多的暗樁接走,讓我舒舒服服地安享富貴,我就知足了。”
無需乘夜早起上朝,無需挑燈處理公文。有人伺候錦衣玉食,有人侍奉宴聚玩樂。這是沁陽大長公主向往的恬靜悠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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