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間,皇宮圍爐次索炭,既至,呵斥左右雲:“炭色紅,今黑,非是。”
往常下人總是把炭火燒紅了送上來,突然看到黑色的木炭,天潢貴胄們就不認識了。
同為宣和年間,當朝宰執蔡大京子有一次問他的孫子:“煮飯的米是怎麼來的?”
幾個孫子皆茫然無語,獨一人施施然穩操勝券的樣子,他的答案是出自席囊。
聯想到近來耳聞的這兩則笑話,劉憫的臉上陰晴不定。
“就這樣的時代,這樣的王朝,這樣的權貴,除去亡國還能有什麼更好的命運呢?”
四月的汴京,草長莺飛,楊柳依依,微風習習,令人心曠神怡。
再過一個月就是天聖節了,也就是道君皇帝的生日。
最近往來于汴河之中的綱船愈發的密集,蓋因一衆奸邪險陂、蛀國擾民之輩要趕在節前,将艮嶽東側的一片新造山嶺竣工,以作賀壽之用。
連名字他們都想好了,叫做萬歲山。
黃屋高軒半雲中,
塗脂釁血自訴訴。
若還天意容奢侈,
瓊室阿房不可焚。
望着眼前這座正在加緊施工的人造山嶽,劉憫一邊在心裡感歎其不愧高闊雄奇,造化毓秀!一邊又不時的把目光投向左側的禦街。
這段時間刻意在瓦子勾欄中流連的他,通過出手豪闊,學識一流,加之出衆的外表,深深迷住了彼時的天下第一名妓——李師師,并從她的口中得知了确切消息,道君皇帝今日微服狎妓後,不會像往常那樣回宮,他會親自到萬歲山來看看進度。
天賜良機!
正所謂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擒賊先擒王!
在劉憫看來,微服微服,肯定是偷偷的來,身邊最多帶兩個老太監。
這對于他接下來的刺殺計劃,真真是再有利不過了。
懷着大業将成的愉快心情,他等了約莫有個把時辰,卻看到打禦街的西邊來了一隊飛騎,看人數約莫有個三四十的樣子。
片刻過後,一頂金黃色的乘輿在一隊着殿前司制式模樣的侍衛拱衛下,緩緩的朝着萬歲山而來。
劉憫的臉一下子就彤雲密布!
“婊子無情真不假!口裡沒得半句實話!看看這護衛人數,差不多來了一個集團軍!”
“這哪是什麼微服狎妓,這是公然巡幸紅燈區!趙佶老兒的吃相如此難看,真是有夠做得出的!”
心中一陣怒啐的同時,随着殿前司人馬越來越近,既不甘出師不利的陰霾籠罩,倉促間又找不到新辦法的劉憫,一時間進退無據,頗是無措!
有道是:屋漏逢暴雨,越窮越見鬼!
跟在道君皇帝後頭的一頂轎子的轎簾緩緩拉開,裡頭先是伸出一隻胖乎的手,将插在轎子上的那一束遮擋視線的白色牦牛尾撥開,爾後,那一雙從肉堆中擠出的眼睛,在四下掃了掃之後,牢牢鎖定在了劉憫身上。
劉憫的外表兼具北雄南秀。
江南的春雨杏花和塞北的秋風烈馬融進了他的氣質。
在白皙的面龐上,兩道淩厲的劍眉和一條挺拔的鼻梁,十足的诠釋了天地男兒的英風飒氣!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宇間的端凝沉穩之氣,更如深潭靜水,潋滟襲人!
同樣察覺到被窺視的劉憫,下意識将目光鎖定住了轎簾後頭的那雙眼睛。
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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