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丫,你不必猶豫。我和你說過,你與我有救命之恩,無論你需要我做任何事情,隻要不違背道德本心,我都會幫你的!”榮江看看春丫,又看看婉甯,了然一笑,“如果這位小姐是你真心想要跟随的,你自然可以選擇跟她走,我絕不阻攔!”榮江邊上應該是他家親戚的人原還想說什麼,但也被他制止了。
“榮大哥……”春丫咬了咬唇,終于開口,“婉甯,我跟你走!我還想跟着你學更多的字,學本事!”不過片刻,春丫就下了決定。如果她從未聽婉甯向她描述過外面的世界,從未在婉甯這裡接受到女子自強的意識,那她當然可以歡歡喜喜地嫁與榮江。但她已經從婉甯這裡知道了原來女子不是天生就低于男子的,女子不一定是要依附于男子而活的。她知道了,原來男子做的許多事情女子也可以做的,原來女子也可以學本事的!那她就不甘在小小的年紀嫁給一個人,從此一生都依附着他人而活了!
“好!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支持你!”榮江對着婉甯輕輕附身行了一禮,“這位小姐,春丫可以跟着你走,但我有要求!一,她并不是賣與你家為奴,你不得與她簽下賣身契!二,我這邊日常有空也會以兄長的身份過來探望她,希望你能允許!”
“這,這是自然!”婉甯一時間被榮江這一番行徑弄的都不由有些猶豫了。這個榮江,看上去就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人品正直,而且他還說了春丫對他有救命之恩。春丫如果嫁給他,肯定會被他好好照顧的,而自己就這麼急沖沖地過來想帶走春丫,這樣對她真的好麼?自己有能力讓她過的比嫁給榮江好麼?
“好,那就一言為定!春丫,來!”榮江上前,把春丫從推車上扶了下來,“你跟着這位小姐去吧,我明兒個得空就過來看你!”
“榮大哥,那你給我阿爺那五兩銀子的彩禮……”春丫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
“春丫!不用在意這些!那就當是我這個做兄長的給你買花戴了!你不必有負擔!”榮江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不管如何,你為我做的總是比我為你做的多的!”
“可那是你來年的束修……”春丫此時隻覺得無比的愧疚。如果不是她為了擺脫家裡要把她賣給大青村的那三兄弟做共妻,去求了榮大哥,榮大哥也不會……
“好了春丫,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我了?”婉甯聽着兩個人的對話,不由插嘴,随後就從自己的荷包裡掏出來兩個五兩的銀元寶,總共十兩銀子,“喏,女子也都是有志氣的,不會白拿人家銀子的!加上置辦的其他東西,這些總夠了。我先借給你,你拿去還他,今後從你給我幹活的工錢裡扣!”
“好,婉甯,謝謝你!”春丫激動地連連點頭,接過那兩個銀元寶,遞給了榮江,“榮大哥,給你–”
“成!那我就收下了!”榮江也不是什麼迂腐的人,點了點頭,沒怎麼猶豫就收下了春丫給他的兩個銀元寶。
“榮大哥,再見了–”春丫陪着婉甯坐上了騾車,朝着榮江揮手道别,然後就往大葉村的方向回趕了。
“春丫,我原本以為你是小小年紀就要被家裡嫁給不太好的村裡人,覺得你會遭受不好的事情,所以才追出來的。”回程路上,婉甯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春丫開口,“但其實我剛才看下來,那個榮江對你挺好的,我不确定你跟着我就能過的比嫁給他好……”
“婉甯,我知道的哩!”春丫握住了婉甯的手,笑着開口了“你和榮大哥,都是對我很好很好的人!我真的覺得這輩子能遇到你們真的是我太幸運了!我其實知道的,我嫁給了榮大哥他會對我很好很好的。可以我跟着他過的好是因為他對我好,我不想這樣哩!我想跟着你學本事,我想憑着自己的本事去掙我的生活。不管是好是壞,都是我自己的本事換來的,這不是你跟我說過的麼?我也想像你一樣,像阿爺阿爹那樣,自己掙生活,不依靠别人而活,活的堂堂正正哩!”
“……春丫,你真這樣想?那真是很好!”婉甯心裡隻覺得驚喜,她原本隻是想着救春丫出泥潭,意外的才發現原來春丫竟是難得的在這種封建古代男尊女卑的社會下心裡有心氣,願意從禁锢中跳出來的女孩子!兩條路放在她面前,一條是簡單而符合當下社會的常規的,但需要依附他人而活。一條是艱難未知的,但卻有尊嚴。她願意選擇走有尊嚴的路,這樣的選擇,放在這個土生土長,女性被壓迫到極緻的小村子裡出來的女孩子身上,簡直讓婉甯刮目相看。婉甯甚至因為之前心裡對要不要帶走春丫的猶豫而隐隐感到羞愧,她小看了春丫!
春丫的态度讓婉甯反倒要好好思考着給她安排什麼道路才能不辜負她的這份心氣了。
“哎–那老婦人在幹什麼?”婉甯他們的騾車順着河往大葉村走着,婉甯正和春丫閑聊着,同行的護衛三人中的二牛忽然開口。
嗯?婉甯下意識朝二牛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不遠處的河上,架着一座木橋。木橋的中央,正站着一個身形微微有些佝偻的老婦人,她手裡還捧着個什麼東西。沒等婉甯細看,那老婦人就一把把手裡的東西往橋下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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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牛,快去救人!快去救人啊!”那老婦人把手裡的東西扔下去的那一刻,婉甯才看清楚了,那哪裡是什麼東西,那分明是一個小嬰兒!婉甯瞬間隻覺得渾身一僵,然後立馬反應過來大聲喊着讓二牛去救人。
“是!”二牛也是反應迅速,立馬把外衫一脫,就迅速跳下了車架,從河邊跳了下去。
“村裡的人,這附近的人,都是這麼做的。家裡如果生了女娃,就會想辦法弄死!我因為是家裡第一個女孩子,要留着給家裡兄弟換彩禮錢,而且我上頭已經有兩個哥哥了,這才活了下來。我其實還有兩個妹妹的哩,剛生下來就被阿爺阿奶丢水盆裡溺死了!”春丫看着二牛往河中央撲過去,用一種婉甯很難形容的語氣開口說道。聽着春丫的話,婉甯隻覺得,明明今日太陽高懸,此時正午剛過,氣溫明明應該有十六七度,但還是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瞬間凍得她連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都不由發起抖來。
“阿甯,莫怕!”劉成書也被這一片的做法驚到了,反應過來他一個成年男子也覺得心涼刺骨,但他看到女兒臉色都有些不對了,還是壓下心裡的不舒服先開口安撫女兒。
這河并不寬,水流也不湍急,二牛很快就從水中把已經沒有了動靜的嬰兒救了上來。
“快給我!”婉甯看人已經救了上來,連忙把孩子接了過來。可憐的孩子身上的臍帶還連着,眼睛都還沒睜開,就遭了難,此時渾身青紫,已經沒有了意識的樣子。
婉甯小心脫下外衫,給嬰兒墊着平放,輕輕地按壓着孩子的胸口,大概按了七八下,嬰兒嘴巴一張,吐出一小口水開,然後就張開嘴巴想哭,但她已經虛弱的連哭聲都輕的幾乎聽不見了。
“大牛,快,駕車,回去找我師父!”婉甯用外衫把孩子包好,防止她再凍着,然後就跳上了推車催着大牛快點回去,這孩子的情況,得張泰和盡快診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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