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自然明白胡衍已經看穿,不過這也無妨,看不穿才會更顯尴尬呢!
他哈哈一笑,指着帶過來的那兩個人道:“這兩位,便給胡賢弟介紹一下。這位是朱沖朱員外、旁邊是他的兒子朱勔。說來也巧,他們都是經商出身,卻隻是一直在蘇州這樣的小地方裡折騰。他們一直都跟我說,想要來杭州見一見真正做過大生意的商人。今個兒還真是他們二人的運氣,要說大商人,從淮南到京師,從西北到兩浙,哪裡還有比胡賢弟的生意做得大、做得成功的呢?哈哈哈!”
要說蔡京此人特别清楚如何說話說得讓人舒服,他的寥寥數語,就點出了胡衍最為得意的經曆,又是很好地把他提前精心安排的這場相遇掩飾成一次偶遇。
然後,那對朱氏父子便就點頭哈腰地将各種直白粗暴的馬屁之語輪番送上,再借着已經開始上桌的酒菜,不住地向胡衍敬酒。
這蔡京實質是一個博學多才之士,各種傳聞典故是信手拈來,但是他去刻意地隻把話題往胡衍最為擅長的經商領域去引,無論是當年京師的物價風波、還是此前《東京時報》所刊載的風物傳奇,他都是恰到好處地提起一個話頭,外加幾個疑問,便引得胡衍對此滔滔不絕地予以展開闡述。
那朱氏父子一開始應該是禮節性地奉承,也許他們瞧着這胡衍年紀甚輕,之前也聽說他是靠了自己的大哥秦剛才到了今日地位,所以并不是太相信蔡京對胡衍的推崇之語。
但是,随着胡衍的漸漸放開,談及到的各種商場經曆,朱氏父子是越聽越是覺得名不虛傳,再三地向他敬酒并反複表達欽佩之感,已經完全地心悅誠服了。
蔡京看在眼中,他在品嘗了新上的一道素鴨之後,微笑着放下了筷子,對朱氏父子說道:“還是胡賢弟說得好啊,這行商也分三六九等,跨州縣者經營國内數地之商者,實為下者;能參與邊境榷場跨國之貿易者才為中者;至于這上者,自然便就是朝廷對胡賢弟委以重任所掌管之海貿市舶業務。”
胡衍雖然被蔡京及那朱氏父子反複恭維,但他畢竟也是久經世故,今天也尚能控制着入口之酒,并未完全昏頭,趕緊笑道:“在下哪裡有什麼才能,不過是承蒙我家大哥提攜,又得朝廷信任,才能在這市舶司中勉強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不足挂齒,不足挂齒!”
“胡賢弟謙虛了!要說秦龍制年紀輕輕,就能做到今天的地位,以我蔡某一路看來,要是沒有了胡賢弟在背後張羅操持這些商貿上的各番事務,那也是不可能的。再看胡賢弟對于秦龍制的忠心,更是朝野之間的一段佳話啊,所以,蔡某提議,為胡賢弟的兄弟之情幹一杯!”
“對對對,兄弟情深,情比金堅!幹杯!幹杯!”
蔡京的一席話,實際上還是不斷地說中了胡衍的一些心事:比如他這些年在秦剛背後的功勞,比如他這些年自認為對于秦剛的忠心,比如他這些年逐漸取得的商場與官場上的聲名地位。
“胡提舉之名,早就在江浙一帶流傳啊。我們父子倆都是沒見過世面的,來杭州,一大幸是能得到蔡都漕的點撥,再一大幸就是今天遇見了胡提舉,往後,一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向胡提舉學習,也要望胡提舉多多給小人一些提攜。”朱沖一直躬着身子,滿臉的谄媚之像,倒是讓胡衍聽着略略有了點猶豫之色。
蔡京是什麼人?他一見此狀,立即開口斥道:“朱員外你平素和我随便也就算了,但你哪裡知道海事院裡做事的規矩!什麼點撥、提攜的話以後少說。這胡賢弟的大哥,也就是海事院的秦龍制,是一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胡賢弟又是要在他大哥手下必須要作表率的典範。所以,我在這裡要特别提一個醒:要是想與我胡賢弟結交,首要之事,就是得守法令、守規矩,絕對不可做違法犯紀之事。其次就是,凡事要站在胡賢弟的立場上,不得給他增添麻煩、不可拖累壞了他的名聲。否則的話,我蔡京先拿你們問罪!”
“是是是!是我該死,平時講話太随意了,是我的錯,我罰酒!我罰酒!”那朱沖也是心領神會,趕緊站起自認罰了一杯酒,便把這番話給搪過去了。
胡衍此時的臉色才稍稍有所好轉。
這朱沖讪讪一笑,卻另起了一個話題道:“小人原在蘇州是經營藥鋪起家的,後來攢了些本錢,便漸漸涉及了一些本地盛産的絲綢、糧食等生意。算是老天眷顧,有幾年之間,恰好是糧食豐收年多進了些絲綢、又在蠶桑擴增時多囤了些糧食,總算都是掙得了不少的錢。可是小人心裡清楚,多半都是祖宗積德,沒有踩錯腳步。可是要回到生意之上,這種全靠運氣的事情,總是不可長久的,就是不知胡提舉對此可有高見妙招教我?”
“要是如此說來,那朱員外前幾年的運氣可真謂是不錯啦!”一旦回到生意經的請教上,胡衍便放心地侃侃而談,“生意之道,無非就是對于買賣價格的判斷,判斷對了,低進高出便是賺錢,判斷錯了那便是賠本。這道理雖然人人皆懂,關鍵點卻在于,高明的商人會選擇那種自己可以控制的價格因素。”
“那是,那是。”看得出,朱沖父子還沒有聽明白這裡的真正意思。
胡衍微笑着繼續分析:“就拿絲綢與糧食來說,朱員外既然做了這麼多年,可知影響它們的最大因素是什麼?”
“江南田地多已開墾完畢,種糧的田地多,糧價就要下來,種桑的地方多,絲綢價格就要下來。”朱沖回答道。
“的确,絲綢與糧食若是隻在本地售賣,便會受到這個原因的影響,而農民選擇種什麼,商人卻又很難直接影響到,便隻能靠猜測與下賭注而決定。所以,我便說,朱員外這兩年的運氣不錯。”
“可是,如果能夠跳出江南小地方,站到了海洋這塊大市場。就會發現,江南的絲綢一旦運到南洋,價格直接翻幾番!而南邊的占城稻,即使是收成不好之年,運來江浙的成本,也不會超過這裡最低價格的一半。在這種情況下,江南稻桑之間的比例多少因素,便就小得可以忽略,而決定這些價格利潤的因素,便就是海船買幾艘、一年跑幾趟等等。後者的因素,朱員外覺得是否更好控制否?”
“妙極!妙極!”蔡京卻是率先拍了拍手中的折扇,贊道,“蔡某原先以為,海貿隻是能運來海外珍寶,又或隻是靠居奇囤貨的手段來賺錢,經胡賢弟這一番解說,才明白真正的原因在于價格因素的可控制啊!”
而原本就基本聽出了大概意思的朱氏父子,經過蔡京的這一番提煉,也是完全明白了胡衍在這其中所要表達的意思。
雖然這隻是大市場商業流通規律的一小點,但是對于習慣了小農經濟與區域小流通環境下的傳統商人而言,這些道理卻是顯得高明無比,瞬間便就征服了這房中的三人,敬酒的氣氛也變得更加熱烈了幾分。
前面得了蔡京的提醒,朱中父子接下來的話題,便不再提及幫忙照顧之類的事,而是一心一意地向胡衍請教商業操作上的一些手法,并極其虔誠地表達着自己的敬仰之情。
蔡京也十分恰當地問起了胡衍在杭州開設市舶務的情況,胡衍也就随意說了句“抽解的船太多,擴建碼頭的木料實在是來不及采買。”
哪知朱中聽聞,立刻拍着胸脯說,這木料也是他在蘇州的各種生意中的一種,他立刻就叫人調運個幾千根過來,價錢多少、何時支付,都随胡衍而定,一切好說。
胡衍真沒想過對方會如此爽快,一時之間卻也不好推托,隻能舉杯感謝朱中的慷慨與仗義,這時看他的模樣,竟然也順眼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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