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取點兒什麼。
顧蕭抓着兜裡的玩偶。
原來往後的路,你也已經給我定好了嗎?
理綜結束,顧蕭坐在考場裡身體貼緊椅背,尋一處踏實,目光死死的扒着天花闆,像是在研究教室的裝潢和布局。
直到監考老師提醒他離場,他才安靜的起身離開。
和蕭珍吃了一頓再平常不過的午飯,睡了一場安穩的午覺,顧蕭拿着準考證和透明筆袋,回到了貼着自己編号的座位。
最後一場考試開始了。
他出現了異樣。
考場靜的落針可聞,空調無聲的撒着冷氣,顧蕭呼吸粗重,汗如雨下,背後濕了一片,隐隐透出米白膚色,黯淡無神的眼睛機械的掃着英語試卷上的題,下筆不停,語法信手拈來,所有題目迎刃而解,就像一台嚴謹精密的做題機器,恪盡職守的完成出廠前最後一次檢驗。
可不知道為什麼,落筆的速度越快,越接近卷尾的作文題,越覺得心裡發空。
前行的路仿佛看見了終點,顧蕭有些膽怯,他不知道站在盡頭會是什麼樣的感覺。手心布滿濕粘的汗液,沁透了寫滿英語單詞的答題紙,額發墜下的汗珠滴落進無神的瞳眸,視線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無數日夜苦讀隻為這最後一步,躍過去,終将一往無前,如獲新生。
筆尖在白紙上重重頓下,再擡起時,試卷上的白紙黑字幾乎快要看不清,顧蕭的心跳開始提速,整個人像是被某種外力轟然榨幹,頹靡的縮在座位,毫無生氣的雙目死死盯着牆面上的鐘表,盯着分針一圈又一圈有規律的走數。
他聽見了倒計時的聲音。
慌亂、無措、痛苦、絕望,更多難以言狀的情緒在倒數的時間内,一點點放大膨脹在顧蕭的身體裡。過去的時光固然煎熬,但蕭珍規劃好了他的路,教會了他走路的方式,定下了如同信仰一樣神聖的目标,這個目标支撐着他的血脈,帶給他呼吸的力量,像是為此而生一般。
蕭珍曾說,“徹底放松的前提是要考出理想的成績”,顧蕭費力的睜了下眼睛,低頭看着平放在桌面上那張薄薄的紙,他不想放松,他不能放松,他的人生從來就沒有放松過,這以後,他該用什麼當做支撐。
顧蕭以這樣的方式生活了十八年,如今,他再也不用這麼活了。
這種他曾經排斥過、厭棄過、痛苦過、絕望過,唯獨沒有掙紮過的方式,讓他失去了那個想要帶給他自由的少年。
言銘。
直至此刻,顧蕭走到終點的這一刻,被強行壓制的情感忽然喚醒,順着細密血管炸開在身體的每個角落,痛得他想要發瘋,想要尖叫。
每一寸肌膚清楚的記得言銘的觸碰,鼻腔裡仍然存留着那股淡淡的煙草香,耳邊是他一遍又一遍親昵的呢喃,那張充滿絕望神色的臉在顧蕭眼前飛快的一閃而過,他想起很久以前做過的夢,天地間蒼白一片,沒有路,但有言銘。
“顧蕭,你還喜歡我嗎?”
這是他留給自己最後的話。
那時為什麼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我想見你。
刺耳的鈴聲忽地紮進耳朵,那聲音尖銳、難聽,伴随着滿場考生解放般熱烈的歡呼,顧蕭艱難的下咽一口,抓了抓喉結,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身體徹底空了。
我來贖罪了。
解脫了,顧蕭。
他一把握住那根寫滿正确答案的黑色碳素筆,将它立在桌面,盯着銳利的筆尖釋然的笑了一下,在張開嘴用力砸下腦袋的前一秒,說了一句隻有他自己能聽清的話。
“言銘,我愛你。”
那一年,顧蕭考了青川市理科狀元。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讀。
本文送給我摯愛的西西妹妹。
提前祝我的寶貝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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