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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四章 信玄學中(第1頁)

樹下,陶琚搖了搖頭,其實他想笑來着,但面向這不知經過多少歲月的榕樹,他最後還是嚴肅了神色,稍稍打理一下皺巴巴的軍服。再想了想,幹脆将外套脫下,丢在一邊,隻留下已經被汗漬和血漬污染了的襯衫。

然後,陶琚對這株大樹行禮,開始是幾個鞠躬,可半途又覺得,似乎夠不上“心誠”的級别。稍稍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雙膝跪倒,向着這一株曆經不知多少年風雨的大樹頂禮膜拜。

很多時候,形式就是進入狀态的必由之路。

當陶琚以最虔誠、最卑微的姿态,向這一株大葉榕樹跪倒之後,心中那些對自我荒誕行為的困惑和懷疑,反而都沉澱下去,不再冒頭。

他隻是在想:這算有“誠心”了嗎?由此又能獲得怎樣的幫助?

之前,陶琚以為他會很清楚的:一條在亂世中掙紮的走狗野犬,能夠活下去,護着自己的母親活下去,應該就可以了吧?

可是,當他五體投地,以這種對自家父母都沒用過的大禮,向面前榕樹拜倒時,似乎清晰的願景,就一下子變得渺小輕飄了。他不免在想,他究竟要向眼前的榕樹禱告些什麼?

如果冥冥之中,真有神靈,他最終想從那邊得到什麼?

隻是繼續像狗那樣活着嗎?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是不甘心的,知道他心底還埋藏着巨大的野心欲望,可是這些東西,即便是在這樣的情境中,也被多年來形成的理智和現實抽打,無法真正成形。

最終,陶琚也沒有能夠梳理出什麼更清晰的東西,隻覺得思緒紛呈,一團亂麻,可毫無疑問,又有在混沌中掙紮的、不知強弱的力量暗火,鼓動不休。而這一切,還是化為一聲歎息,裹着他,茫茫然向眼前的大葉榕樹頂禮膜拜,叩首如儀。

這幾下叩首,倒是實實在在,沒有任何虛假,“砰砰”連聲,搗得地面似乎都在震動。也是此時,樹上好像有什麼滑落下來,恰好當下風力和緩,相應聲息聽得格外清楚。

陶琚行禮完畢,擡頭去看,就見到眼前這株老樹下方,密布的氣生根之間,分明是多了樣東西。

猶豫了下,陶琚湊上前去,眼睛便眨了幾眨。

這應該是一塊半濕半幹的樹皮,厚度也不過毫米,上面已經寄生了苔藓,裡外都有。或許是這樣,與枝幹漸漸剝離開來,又受這幾日風雨,終于脫落,正好落在了陶琚面前。

樹皮本就極薄,又從高處滑落,感覺整體結構已經要裂開了,隻差一次新的接觸。

……樹皮哎!

這時候,陶琚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唐立的那一套說辭,想到了“心誠則靈”,更想到了那句什麼“樹皮”,一時神思恍惚,如在夢中。

人心就是最特殊的塗裝,可以修飾一切。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陶琚對這一層薄薄的濡濕的樹皮,恐怕看都懶得看一眼,更不用說這般小心翼翼打量、揣摩,欲觸還休。

但如今,有唐立那“心誠則靈”的言論在先,還有讓他“扒一塊樹皮帶回家”的具體指向,一時間心髒怦怦亂跳,又下意識扭頭,四面張望,簡直懷疑唐立就藏在這株大葉榕的茂密樹冠中,看他過來了,再把樹皮丢下……

陶琚也知道,這般想法太荒謬了。

可從昨晚到現在,唐立的說法、做法就不荒謬嗎?

荒謬和荒謬結合在一起,又有這種仿佛超自然的聯系,感覺就格外的特殊且神異,恍如天選。

不,裡面應該是有什麼門道……

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陶琚感覺他就像是那些已經上套了的、馬上就要被騙得傾家蕩産的蠢貨。

理智這樣哀嚎,卻依然控制不住那飄飛的心思,也控制不住他自己的手。

陶琚就那樣伸出雙手,仿佛是捧起久埋地下、價值連城的脆弱文物,一點點捧起這塊随時可能整個垮掉的薄薄樹皮……

偏在這時候,尖銳鈴音響起,是他的電話。

陶琚被驚得手上一顫,差點兒就把那薄薄的樹皮給捏爆掉。饒是如此,仍然是留下了淺淺的指痕,還有一點兒汁液粘在手上,驚得他心髒差點兒撞破喉嚨。

他身子僵在原地,好不容易緩過來,完成了從雙手合捧,到單手撐托的姿勢轉變,确定暫時不會出問題,才來得及翻過手腕,去看來電顯示。

又是一個陌生号碼,陶琚有心拒接,可又想到帕瓦,終還是皺眉接通,當然也絕不會忘記,小心仔細地保持另一隻手掌的平衡,不至于破壞樹皮脆弱的結構。

也是接通之後,他才想到:這号碼看上去是座機,而且号段很熟……

正想着,那邊傳過來一個沒什麼感情、公事公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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