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洗完這幾盆碟子你手都要爛掉。我再問你一遍,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飯。”張庭說了一句,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對夏銘也沒有多少興趣。好像就隻是跟路人随便聊天問話,從容又淡定。
夏銘想了想,搖了搖頭,“我走不開,老闆會罵我的。”夏銘這會正處于變聲期,說話聲音還帶幾分奶聲奶氣的。臉蛋看上去也好小,挺可愛的一孩子。
就是髒兮兮的。張庭打量了他很久,他想到了前不久自己剛死去的弟弟,花了老大十幾萬也還是沒治好病,死在了病床上。弟弟跟眼前這小孩年齡差不多,都是小小一隻,瘦小到好像自己一掐就會死掉。
“你有爸媽嗎?”張庭問他,“才幾歲,為什麼在這裡工作。”這個年齡的小孩估計都在讀書,而且這個時間點估計早就上床睡覺了。
夏銘對于眼前這個人的問話還是警惕,但可能是太久沒人關心過他,也可能是張庭看起來不像是壞人。鬼使神差般,夏銘還是回答了張庭的問題,他搖了搖頭,“沒,沒家。十四歲。”他說着,還覺得有點丢臉,“福利院,我院長幫忙找的工作。放學了來這裡,管吃管住,一個月一千八。”
洗碗洗到手都皺巴巴,一個月才一千八。擺明了就是坑小孩。張庭皺了皺眉,“跟我了。我也管吃管住,來嗎?”他問,“我張庭,這片區挺出名的,你可以随便抓幾個人問問。”是靠打架出名的,為了老大而戰,為了老大酒吧生意打跑鬧事的人,因為太過鬧騰,還會主動鬥毆跟人家搶地盤,所以大家都叫他‘瘋狗’。
夏銘有些為難,“那你有錢嗎?”
“沒有。”張庭很誠實,“過會就有了。”打個架收點保護費的事情,很快就有了。這會張庭也才22歲,正是好鬥的年齡。
夏銘還在猶豫,就在他想着要怎麼回答張庭的時候,身後的後門突然來人了。是來罵他的主管,聲音尖銳的不行,仿佛一開口就要将夏銘碎屍萬段,“夏銘——!跟誰聊天,碗洗完了嗎!”
完了!夏銘吓得起了一聲雞皮疙瘩,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看了眼張庭,擦了擦自己滿是泡泡的手。“走嗎,不走我走了。”張庭給了最後的邀請,還先一步轉身離開。
夏銘回頭看了一眼面目猙獰的主管,再看了眼長相溫和的張庭,果斷的拔腿就跟着張庭跑。他已經在這裡工作三個月了,實在也不想這樣忍受這樣的。要是跟着張庭再怎麼難,應該也不會比現在難吧?
想到這裡,夏銘不理身後主管的辱罵聲,跑得更快了些。一路追上張庭,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張庭發現這小子跑路還挺快的,沒一會兒就追上來了。夏銘跑到張庭身邊,身高還比張庭矮一大截,看上去太瘦了,太小了。“你是真沒飯吃嗎,營養不良啊?”眼瞅着可能一米六五不到,小胳膊小腿的。
他們現在跑遠了,也沒人追上來。夏銘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自己會被主管逮着然後掐死。剛剛看到主管追上來,他可是吓得魂都丢沒了。“有飯吃的,不飽。”每天都被克扣糧食,偶爾還隻有一個番薯或者一個饅頭,對于發育的孩子來說是完全不夠的。出來的時候院長也有給他塞了兩千塊,但他不舍得用,一分錢沒花。
張庭拉過他的手打量,上面長了很多繭子,又因為洗了很久的碗,手指都皺巴巴的,摸上去一片冰涼。這冰涼的手感有點像他弟剛死那會,涼飕飕的。但張庭沒有把夏銘當做弟弟的替身,隻是弟弟死去這件事情,讓張庭對眼前這個小孩産生了一絲同情,一絲說不上來的心疼。
張庭跟弟弟也是自小被人撿走去養的,現在老大不見了。那他也撿一個,自己當老大好了。張庭心裡打着算盤,希望夏銘的到來能讓自己有一個像樣點的家。
“沒事,我養你。”張庭對夏銘笑了笑,牽上了他的手,“你叫什麼名字啊?”
手心傳來溫度,這種牽手方式溫柔又溫暖,讓夏銘感到不可思議,心裡暖呼呼的,“夏銘。”夏銘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回握了一下張庭的手,“…張庭。”他喊了一聲。
“嗯。”張庭應了一聲,“走吧,帶你去吃頓好吃的。”
“好。”
他竟然牽着夏銘的手走了一路。
夏銘第一次自助餐,瘋狂卷席食物進自己的肚子裡。他覺得張庭把他賣了都可以,隻要有飯吃,就什麼都值了。除了院長以外,還沒人對他這麼好過。他不明白張庭為什麼要對一個陌生的他這麼好,帶他吃自助餐,還給他地方住,剛剛回去的路上還給他買了新衣服新鞋子。是夏銘從未享受過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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