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推事院的辦事效率要遠高于禦史台、大理寺、刑部這三司,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将整個案子審了個幹淨。
除去段然送進去的那些人,将鄂州刺史一職“賣給”屈守業的吏部司郎中廖大華,是第一個被推事院傳喚的人,他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過。另外,都水監的一幹頭目也全部未能幸免。不過,這些犯官在兵部的關系則隻能追溯到司庫王方,他早在甲胄案中便已人頭落地,倒是不好追索了。而少府吳推之,他在甲胄案後得以重掌軍器監,也在此案中落馬。
隻是到底皇帝還是在暗地裡出面掐斷了推事院的審查,也未曾在朝會上正式提起過,各部司的人自然都老老實實地三緘其口。段言不希望因為這件案子導緻整個夏國天翻地覆,即使此案涉及的贓款高達三百萬兩白銀,這是相當于從前荊國降表中約定的三年歲貢了。
盡管如此,卻不代表皇帝不在乎,隻要看到皇帝欽定的懲處方式,便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憤怒。
主犯斬首,餘者流放交州。
不過,到底水師是逃出了生天,并未被推事院問責,而廖大華究竟賣出去過多少官,也成了不解之謎。
同樣,段然的度支司也幸免于難。
這幾日在公廨,段然總感覺自己身邊圍繞着各種異樣的目光,是了,他終于暴露出了自己的異類本質。一位親王,在尚書省做一個從五品郎中,本就是當今朝堂絕無僅有的了,關鍵還老是查出一些驚天大案,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同僚。
對此段然不以為意,讓他們想起自己的身份,似乎會使自己對度支司的執掌更加得心應手,既然是狼,便總該露出獠牙的。
朝廷的工作并未被這樣的大案所耽誤,回到度支司,段然依舊需要審核關于在西域建設都護府的預算。據說為此事,各路朝臣争論不休,即便是在戶部内部,也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派。
鑒于皇帝早已明确表示,都護府的建設勢在必行,因此戶部以及整個朝堂,讨論的無非兩個方向——是簡單派出一軍常駐西域,足夠保護商道即可,還是坐下來好好研究西域的風土人情,細分出兩三個都護府,做到精耕細作,最終對那片廣袤的土地實現實際控制?
前者似乎不能滿足皇帝“開疆拓土”的目标,而後者,将是一個投入巨大、時間極長的工程,甚至不排除與那些西域使臣口中“強大的安息帝國”兵戎相見的可能性。
段然沒什麼鮮明的态度,其實他更關系國内,以及國内的芸芸衆生,于是就隻是坐在堂中,聽那些下屬們肆意讨論,職務繁忙之時,能扯些閑話,便有無窮樂趣。
度支司的四名掌固之一的葛江正在看着手中的檔案,就這個問題,他說道:“從前沒設都護府,甚至都沒駐軍,商路不也很穩定嗎?”
于是有人回答:“今時不同往日了,葛大人!西域來的人不是說了嗎,那邊出了個安息國,實在是不可一世。”
“對,敢把手伸到西域,還敢壟斷商路,我看是皮癢!”另有一人接話。
這是四大掌固中的另一人,姚東明則開口說道:“那就是一定要打咯?我說列位,咱們夏國有多少銀子,别人不知道,你我度支司的人難道還不知道嗎?這場仗你打得起?國内這幾百州的老百姓不過日子了?”
“一個船廠都能貪三百多萬兩,夠打了!”
“噓……”
正聽着有趣的段然忽然感到有人在偷瞄自己,也不以為意,隻假裝沒聽見,于是衆人才敢繼續說下去。
“開疆拓土有錯嗎?姚大人你也是飽讀史書的,往上數數哪朝哪代,沒在西域設過都護府?咱們大夏建國也百八十年了,這時候設我都嫌晚。”
葛江輕蔑一笑,頂了回去:“那你往上數數,哪朝哪代有過咱們大夏這種,跟南國對峙上百年的?”
“葛大人說得對!”姚東明适時接話:“别的不說,咱們戶部現在手頭上有多少事沒辦完?有多少錢沒批出去?又有多少衙門在等我們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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