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笑道:“這點風雪算什麼?臣又不是紙糊的。”又道:“況且陛下不是要車駕東歸的嗎?在未央宮中置辦了臣的宿處,明年咱們又未必還在長安了。”
劉協縮進熏暖了的被子裡,眯了眼睛笑道:“朕都險些忘了,還有回洛陽這一茬。”
自天下平定,十三州歸附以來,朝中就一直在議論遷都洛陽之事。當初朝廷來到長安,是在董卓的逼迫之下,如今董卓早已化作飛煙,朝廷東歸洛陽,更有撫定人心,一雪前恥的意義在。朝中的老臣是早已按捺不住,從建安四年袁紹方死那會兒,就不斷上奏,希望皇帝起駕回洛陽的。劉協清楚遷都的意義,因此一直拖延着,準備等到最合适的時機。他明白此後許多年,北方都會比從前冷,天下的人口經濟都在南移,似乎都城也該南移——但是這樣一來,又與軍事上的要求不符。一國之都,有時候要考慮的不隻是經濟上的問題。因此權衡之下,劉協最終還是決定回遷洛陽,他稍微漏一點口風,這二年才冷卻下去的東歸議題,立時又火熱起來。
車駕東歸,在建安六年冬,成為了朝野上下萬衆矚目的大事。此事已經能九成确定了,隻是究竟何時啟程,還要等皇帝一錘定音。
曹昂在窗下斜靠牆坐着,既然是私下談話,便也放松了許多,低聲道:“陛下,您還記得洛陽皇宮的模樣嗎?”
“洛陽皇宮?”劉協微微一愣,從渺遠的記憶中搜索着相關的片段,那是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印象最深的,大約就是咄咄逼人的董卓與許多廢棄的宮殿,“那時候宮中剛經曆宦官之亂,董卓又領兵占了洛陽,少帝被毒死,到處人心惶惶。宮中宦官都死絕了,少了許多人手;還有許多宮殿都沒了主人,宮門日夜緊鎖。朕倒是記得當初董卓發怒,不好沖着朕發洩,便拿朕的狗作文章。”他瞥了一眼在腳踏上酣睡的小黑狗,道:“這狗現在好端端活着,董卓倒是已經不在人間了。”
曹昂聽皇帝回憶着過去的事情,想象着當時皇帝的模樣,道:“那應該是臣還未進宮之時吧?”
“是嗎?”劉協歪頭想了一想,道:“朕記不清了。不過你同子柏(淳于陽字)他們進宮,應該也是很早的。早在關東盟軍之前……”因為他在曹操等人離開洛陽之前,就召集了還在洛陽的西園八校尉,要他們送兒子入宮。他想到這裡,問道:“你父親怨朕嗎?”
曹昂微愣,看向皇帝,不太明白他在問的意思,“什麼?”
劉協也歪頭看向曹昂,道:“當初朕強行将你留下來。”
當初曹操離開洛陽後,曾經派手下要偷偷接曹昂離開的。
曹昂笑道:“這有什麼好怨陛下的?更何況如今看來,臣父倒是要感激陛下當日的舉動。”
劉協垂眸,道:“日前朕要你寫信給你父親,要他散盡家中良田,他也不怨嗎?”
自從楊彪給弘農郡去信,要族人處理家中萬頃良田之後,朝中消息靈通的人都隐約知道了。當朝尚書令散盡家中良田,就是一個很明确的風向标。朝臣當中有敏感度高,且舍得身外之物的,也已經暗中動手,或者真的處理家中田地;或者把明面上的田地轉入暗處,由親信等人持有。但大多數人終歸還是俗人,哪怕是朝中的大員,也難以在短時間内就舍棄祖上累世的基業,許多還是抱有僥幸心理,一面舍不得自家的祖産,一面戰戰兢兢看着朝廷下一步的動向。
曹昂在外處理細務更多,接觸的人也更多。他本人又有笑面公子之稱,縱然公務上冷靜清正,但為人是溫和親切的。所以一時間就有許多人或是寫信,或是請托,總之問到曹昂這裡來,要要談一談皇帝的态度——尚書令楊彪處理弘農郡萬頃良田之事,究竟是什麼意思。
往曹昂處探消息的人一向很多,這點劉協也清楚。所以劉協有時候也會利用這一點,通過曹昂往底下釋放自己的态度,既能先摸一摸底下人的反應,也能左右局勢,讓事态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發展。比如說在分田改制這件事情上,劉協就交待曹昂,要他往親近之人處,透一透底。
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曹昂的父親,冀州牧曹操。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如果朝廷下令,擺明車馬說要分田改制,那麼地方上的豪強大族會聯合起來拼死反抗。但若是通過曹昂這些近臣,向外釋放上意,那麼接到消息的人就會認為自己拿到了機密,他們會盡快利用這些消息保護自己的利益,同時也就站到了皇帝所希望的立場上去。
比如尚書令楊彪,比如冀州牧曹操,也比如接到曹昂信後緊急處理了族中田地的其它人……他們在大多數豪強大族還在觀望的時候,已經處理了手上的田地,換成了在随後的改革中朝廷允許保留的金銀之物,他們最大程度保全了自己的利益,而且也因為放棄了田地,在随後的分田改制中不會再受到沖擊——他們就會從原本最可能的政策反對者,變成皇帝新政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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