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到後台準備間休息時,趴在窗台邊抽煙。這幾天天氣都不錯,天晴了。雪早就化得一幹二淨。隻是仍然是冷的。天空高遠遼闊,沒有雲。後台沒有人。這種所有人在外忙碌時,後台準備間清淨的感覺,已經是久違的事了。當年年記還小的時候,每場演出之前,他們也是很有幹勁的,雖然從來沒有辦過自己的演出,都是和前輩們的樂隊一起。每次現場之前,他們也是打雜的事都做得很興奮。搖滾樂隊的價值不就在live嗎?并不是所有地下樂團都有機會出唱片,或者應該說,大部分都是沒有的。最早那個樂隊,他和商周也都沒有奢望過将來有機會出唱片或什麼的,隻是純粹對音樂十分入迷,想知道自己能夠到什麼程度。在和師父他們離得遠了的一年之後,也就是高二那年,師父他們樂隊的主唱走了,師父就來問宋元願不願意去他的樂隊,做專職的主唱。那個樂隊已經有兩把吉他,其中一把就是師父。當然是不可能容納主唱以外的角色。而那段時間,關于師父他們看商周不順眼的傳言也很多。原因恐怕是商周後來居上的技巧。宋元對此很是煩惱。出于人情,他确實不好拒絕,但打心眼兒裡,宋元不願意去,不論是他們的生活态度,還是要離開商周這一點。這件事他當時拖了很久沒給正面答複。後來還是對師父說他不去了。師父是那種有什麼話,并不會随便說出口的人。宋元說算了,他也就沒事似的找了另外一個主唱。但宋元知道,師父的自尊心很強,他這麼拒絕過他之後,恐怕就意味着宣告自己已經不再跟從他了。再之後的一段時間,地下樂團之間盛行一個流言,就是宋元他們的“八部”樂隊要簽約了。本來對此事一無所知的宋元被頻繁地詢問之後,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宋元問商周,商周也說不知流言是哪兒來的。現在回想起來,恐怕是某些有心人散布的吧。年輕、外形上有優勢,本身實力不俗的,并且和其他樂隊行事風格都不太一樣的他們在那個圈子裡也許是惹了衆怒也不一定。這一切在當時的宋元看來都沒有那麼嚴重,他覺得隻要專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那時的他,在夢想當中,沉醉得很厲害,寫歌、唱歌、彈吉他,每天都過得很愉悅,注視着前方,甚至不能分一點兒心思出來看看周圍。終于,在與師父關系好前輩們沒有再來邀請他們參加演出之後,他們有一段時間無法唱live,樂隊的鼓手和貝司手也被挖角,最後隻剩他和商周倆人。宋元苦笑着對商周說:商周,我們還能改變世界嗎?商周說:世界不是用來改變的。最百無聊賴的時候,他們就在學校操場上彈吉他,唱着沒有觀衆的live。偶爾還是有一個觀衆的,就是琴真。當年和他們一樣崇拜着師父的她在學了一陣子吉他後放棄了,後來吹起了小号,在她們女校的吹奏隊呆了好幾年,經常去各地演出。閑暇的時候,她總會去捧他們的場。空無一人的操場上,他和商周的兩把吉他彈起了yesterday,已經變成大姑娘的琴真和宋元一起唱起了幾年前他們總在唱的那首歌。商周說世界不是用來改變的,那段時間宋元就心安理得地在不曾改變的世界中做着原來的自己。但如果世界不需要改變的話,搖滾又是用來幹什麼的?如果世界不需要改變的話,他們怎麼又會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宋元吸的那支煙快燃到了手指,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把煙蒂拿走了。他擡頭看,是陳倩。陳倩把煙蒂在窗台上摁滅,也沒說什麼。這幾天排練,他們也沒怎麼交流,不過宋元發現了,陳倩作為一個鼓手,确實是無可挑剔的。無可挑剔到商周對她說出的“需要”兩個字無可挑剔。那幾乎變成了一種無可挑剔的郁結。“你不考慮待下去?”窗台外太陽正在隐沒,陳倩在夕陽中這麼問。“你呢?”宋元反問。陳倩笑了笑,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們遲早都要畢業。”宋元點燃另外一支煙。他不想深究陳倩會陪伴商周到什麼時候,正如他已經不想去想商周會陪伴他到什麼時候一樣。鄧偉說得沒錯,他和商周很像。都不管他人死活。隻是學了醫的這幾年,他發現,要想管他人的死活還真要有很大的本事。而他明顯能力不足。:二十夜色開始變深時,人潮擠滿了禮堂,還有人源源不斷地從樓下上來。原先擺滿的幾百上千張椅子上已經坐滿了人,在那些人之外是站着的人群,在人群外是站在桌上的人群。第一聲鼓敲響時,來自醫學院的觀衆們就開始報以熱烈的喝彩。不過這也隻能證明平時的醫學院有多麼的叫人憂郁了,以緻于稍有熱鬧可看的時候都一哄而上。聽着前台喧嘩的鼓樂和人聲,宋元在一地的煙頭中看夜色。鄧偉和商周在前台幕布附近,那兒有一個人在調音響設備,但他們倆還是在那兒盯着了,因為第一支樂隊一出場時就出了點兒狀況,其中一把吉他接的效果器插頭出了點問題,後來換了插口才得以繼續。此後他們就在那兒呆着了。作為東道主,他們的表演是最後一個。如潮熱烈的掌聲和喝彩尖叫使得前來演出的樂隊受寵若驚,事實上,并不是每個樂隊的演出都那麼精彩,不過在醫學院,電聲樂的演出向來就能滿堂彩,也不管質量優劣與否。宋元堅信那是因為壓抑太久。因此很容易被震撼鼓膜的電子樂所挑逗。來這兒的人,多少都喜歡熱鬧。接近九點的時候,宋元聽見了商周在台上試吉他,就是當年宋元離開前留在商周家裡,再也沒有去拿的那把lespaul。光是那樣而已,整個禮堂就爆發了至今為止最為隆重的歡呼。陳倩過來叫宋元該上台了。宋元走上舞台。這個舞台比起以往他們的臨時演出要大多了,畢竟是一個高等學校的禮堂。面燈和側燈打過來,照在宋元身上,又是毫不知情的歡呼。估計他們中許多人并不知道這個樂隊已經換了個臨時主唱,隻是看見沒有樂器在手的人,知道是主唱,所以十分歡樂罷了。台下的人很多很多,近一個半小時的演奏将附近很多無所事事的學生都吸引了過來,宋元站在台上,看見接近出口的燈光師占據的高台兩旁搭起了桌山,有人正在往桌山上爬。鄧偉拿着麥克風,挨個兒介紹他的隊友,在那之前先說:“大家看演出的熱情我們很理解,不過要注意安全啊。最好還是不要爬到後面叠起來的桌子上。”台下人都笑。看來鄧偉已經很習慣這種場面了。介紹一個人就有一陣尖叫和歡呼。就連介紹陳倩的時候,也有好多女孩子在尖叫。到介紹商周的時候,下面的尖叫簡直就像要把屋頂掀翻似的。宋元側身看着燈光中的商周,商周朝他一笑。“你們倆還眉目傳情啊。”鄧偉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禮堂,女生們的尖叫陡然增高了八度。鄧偉走到宋元身邊時,燈光又打過來了,當然也有意義不明的尖叫。鄧偉把手搭在宋元肩上,說:“這個人,是一個臨時主唱,不過,要是今天他唱得好的話,大家一起把他留下來好不好?”台下很給他面子地響起了震耳的“好”聲。鄧偉介紹完宋元,問他:“有什麼話要說嗎?”宋元對着麥克風說:“你說的還不夠多?讓我唱吧。”在哄然堂中,商周的吉他響起了。力量,霸氣,扣人心弦。光是聽,那種熟悉感就讓人安心。宋元的聲音剛出來不久的時候,接近于慘叫的歡呼聲就爆發了。在那之後反而變得異常安靜。随着那首歌的進行,越來越多的人湧入了禮堂,後面的桌山爬滿了人,還有人不斷地搬來桌子,試圖看到舞台。:宋元的聲音很特别,比較厚,但是幹淨,不尖銳,不高亢。對于一般男性來說十分困難的高音都可以唱得毫不費力,而且不是用假聲。每一個曲折回環,都可以感受到情感。輕重音以及長短音的處理,純熟到不像是技巧,而是發自内心。那是一種可以把人唱哭的聲音。那首歌結束之後接近十秒,禮堂中都是沒有聲音的。十秒後有人開始鼓掌。掌聲和喝彩在随後就像暴雨和雷鳴一般有節奏地響起。在沒有停歇的掌聲和喝彩中,開始出現了“再來一首!”這樣的聲音,這個聲音到了後來變成了整齊的口号,響亮到宋元覺得在學校外的馬路上都能聽見了。就在那再來一首的聲音當中,宋元忽然聽見了身後傳來木吉他的聲音。他回頭看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下去了,隻有商周一個人,坐在一把破舊的椅子上,握着一把木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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