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或烏鴉
赫蒂母女冷戰帶來的暴發小隊危機,來的驟然,去的卻也痛快。那天,赫蒂母親一早就收拾好行李,然後咚咚捶着赫蒂房門喊道:“赫蒂,這事兒不算完,你等着老娘空下來再來找你!”說完頭也不回,跳上東郡來的馬車,踏上了去鳕魚鎮的歸程。
暴發小隊成員目瞪口呆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臉上均是似哭還笑的神情。“我剛給阿姨透了個信兒。”六翎不知從哪個角落裡跑出來,臉色沉凝地說道:“好幾樣貨品的原材料都突然價格暴漲,生意上說不好要出大問題了,我也有一段時間來不了了。”她步履沉重踏出宿舍,想想不放心又回頭囑咐道:“替我照顧好赫蒂小姐,讓她有空想想我,最好寫個信啥的,罵人的話也可以。”
“解放啦!”随着赫蒂母親和姐夫姐身影相繼消失,八爪魚房裡爆發出一陣喧嚣的歡騰,蟄伏多日的塵土都被揚上了天。赫蒂第一時間打開房門,踹開跑來擁抱的鹿小道、彌樂,一頭鑽進廚房,接着傳來咕咚咕咚飲酒的聲音。
“赫蒂太可憐了,媽媽在連酒都不敢喝……”幾個閑人趴在廚房隔闆上,看着痛飲中的隊長,不由地歎息道。
“對了,阿善,酒賣完了嗎?”赫蒂一口氣幹完了兩大杯啤酒,臉色也紅潤多了,馬上想起賺錢的大事來。
“沒呢,沒想到這麼不好賣!送到總公會去代售的那一批,隻賣了兩三桶出去,攤位費都沒掙回來。”阿善搖晃着腦袋,一副受挫的表情。
“老娘就知道,别閑着了!都給老娘出去賺錢去!”赫蒂罵道:“趕緊把損失補回來!冒險小隊要是破産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沒一刻鐘,暴發小隊就匆匆忙忙集合到總公會,準備領取新的讨伐任務,當然鑒于總會長羅奇買酒時不給力的表現,她們都不高興上樓去搭理一下。鹿小道還有意轉了幾圈,在冒險者中啰嗦了幾句怪話,說什麼總公會會長忒小氣,比赫蒂還摳門兒,是個地道的老守财奴雲雲,好在沒什麼人聽了當真。
“有一個任務挺适合你們,南邊的黑錘裂口,那裡出了個白銀級的魔獸蛇尾妖蝠,挺好打的,賞金兩百金币。”熟悉的櫃員馬上遞過來一張單子,還八卦地看了赫蒂好幾眼,看樣子這一陣赫蒂的家庭矛盾,還是引起不少人好奇,總公會的男女自然也未能免俗。
“好,就它了,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就出發!”赫蒂大手一揮,補損行動就此啟動。
北方帝國王庭,時值四月初,寒冽的冷空氣卻仍然去意未決,一些早慧樹木的綠芽剛冒頭便被凍得僵硬,顔色由青轉黑,眼看難活。
今天,格雲桑奇歪戴着一頂棕色小皮帽,軟跟的皮靴在石砌路面上踏踏作響。她走進府邸最深處的一間暖廳,裡面早坐着兩人,一位是老中樞汪師德,一位是名臉色陰郁的中年男子。格雲桑奇撩開厚重的棉布簾,裡面一股熱氣沖來——廳堂裡燒着炭火暖爐,從外面的冰天雪地猛然進來,有如三春。
“老師,二皇兄。”格雲桑奇親自提起一邊早已暖好的酒壺,給二人各倒了一杯:“這是我從東方帝國帶回來的酒,比咱們這兒釀的竟還要烈些,起了個名兒叫火喉,我自己也不敢喝,請了兩位來,一起共用一杯,驅驅身上的寒氣。”
“妹妹聽說了吧?皇上前兩天已讓禦文苑發密诏,授意帝國商會加緊實施經濟緊逼戰略,糧食、棉花、草藥、銅鐵、木材、飼料……這些銷往東方帝國的主要商品都漲了三四倍的價格。”喝酒隻是托辭,二皇子格雲秀馬當然意不在此,熱酒未嘗,冷笑已然出口。
格雲桑奇先看了老師一眼,接着笑道:“聽說了,這次動靜鬧這麼大,用的什麼借口?”
“自然是歉收,還能有什麼?往年是小災,今年是大災,無非是文字上赤地千裡改個萬裡罷了。”暖酒下肚,格雲秀馬的語氣卻仍舊一片冰冷。
“這樣怕是東方帝國要交涉的吧?我們怎麼交代?”格雲桑奇說道,話裡也有三分撩撥的意味。
“交代什麼?這麼多年交代的還不夠意思?”格雲秀馬眯細了眼,神色間閃出了些兇戾:“當年的一戰之威,難道他們還指望能管千年萬年用?今後誰說了算,還不得重新再比回腕子?”
“這不過就是皇上和大皇子對前一陣熱血派積極活動的回應。”汪師德眯着眼,淡然道:“國策先行,既然說是打經濟戰,總得試一試才行,或許一時不見效,那就拖一拖,拖到皇子繼位,就皆大歡喜了。”
“歡喜?”格雲秀馬咬着後槽牙,冷哼一聲:“是喜鵲還是烏鴉,這會兒恐怕還在樹影裡瞧不清。”
“那我們得加快點動作!父親那裡推不動,就要在東方帝國那邊……”格雲桑奇話剛出口,就看到老師淩厲的眼神閃過,頓時想起己方不做出頭鳥的教誨,卻為時已晚。
“官方、軍方的力量這時都不能動用,妹妹說的東方帝國那支冒險者大軍,恐怕得有點動作才行,這般小打小鬧,終究是便宜了某些縮頭烏龜!妹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果然,格雲秀馬是屬猴的,見着杆就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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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鐵翼螳螂是敵國的,怎麼會聽我們指揮?就算暗中慫恿,也需要一段時間籌劃……”格雲桑奇像隻被端了老巢的兔子,一個勁兒想要撤,卻被對方死死拽着尾巴。
“我知道妹子與他們有交往,這事兒不必瞞着當哥哥的,隻要他們一動,在邊境上搞出點小摩擦,那開戰的借口可就多的是啦。”格雲秀馬呵呵一笑,終于把陰暗的心思說出來,心裡也痛快了許多。
“可是這對他們也沒好處……”格雲桑奇已無退路,隻得硬着頭皮說道。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格雲秀馬笑了笑:“與東方帝國的商貿往來妹妹一直有所參與,如今接着經濟緊縮的當口,妹子不是正有蠱惑一番的說辭嗎?咱們隻是把小事變大,手腳幹淨些,就連父親和太子也找不出毛病來。”
暴發小隊的衆小仙們當然沒想到,自己就是那隻扇動翅膀引起太平洋風暴、動蕩了兩國風雲的撲棱蛾子,此時她們正趕往黑錘裂口,去彌補這段時間的經濟損失。對這條路線,暴發小隊已然熟的不能再熟,南下經過黃葉鎮,穿過餓狼峽谷,從奧斯磨牙轉向西便到,離隐城也隻有一天的路程。
“小娘子你聽我說,莫要再念他的好……”小隊沸反盈天地唱着歌兒,在山花翠葉間流竄,活像一群貪财貪色的土匪,吓得女人們關門閉戶、到處找鍋灰擦臉。
三天後,剛抵達奧斯磨牙那座小村,一個重要消息就讓她們炸了窩。那是傍晚在一間破落的小酒館裡,按照慣例,赫蒂摳摳搜搜點了些酒食,準備喂飽這群饑腸辘辘的隊員。
老闆笑得異常殷勤,也分外小心:“小姐,這幾天食物都漲價了,酒水更貴了些,您得擔待着點兒。”
“漲價?貴多少?”赫蒂敏感地攥緊了錢包,扭頭看着老闆,像是《最後的晚餐》裡的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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