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開學沒多久,但觀瀾已經奠定了在全班人緣極差的地位,許多人自動繞着他的座位走。不過有人也會計上心來,惡意捉弄他來取樂。男生走過他的課桌邊,看似無意地把他的水杯碰倒在地上,等他彎腰去撿時,又把他踢遠了。等到觀瀾帶着隐怒的目光掃來時,男生還露出一個頗為無辜的笑容:“我不是故意的,對吧?”他望向身邊的同伴,其他人自然也随聲附和。觀瀾走下座位想去把水杯撿回來,他們又故意站成一排,擋着他的道,正當有人想再次開口嘲弄時,一個淡淡的聲音在衆人身後響起:“都堵在這兒幹什麼呢?”其他人聞聲聽出是淩霄,便自動給他讓了一條路出來,淩霄手裡拿着觀瀾的水杯。淩霄把杯子擱在他桌子上,但眼神一點兒也沒瞟他一眼。觀瀾嘴唇動了動,一句“謝謝”含糊在唇齒之間。休息室的門忽地被推開,觀瀾的回憶也因此戛然而止。門口站着烈火組的組員:“淩霄,準備了。”淩霄回頭應了聲,手仍似乎戀戀不舍地在他的發間流連。觀瀾也坐直了身體,凝視着他。黑發在發尾被挑染成金色,眼睛也因妝容而顯得愈發深邃。“待會兒隻許看我。”晃神之餘,觀瀾聽到淩霄在他耳畔說了這麼一句。淩霄起身,這回觀瀾也徹底看清了他本次公演的造型。演出服裝以深紅色作為主要基調,輔以金色的裝飾,剛要走出門時,淩霄忽然回頭,展顔一笑。觀瀾仿佛被扼住脖頸,幾乎不能呼吸。“我剛才看了一下覺得還少了一樣東西。”“什麼?”淩霄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胸前,有些意味深長:“一枚胸針。”在後台候場時,權河俊盯着淩霄别在衣襟上的胸針:“我剛剛好像在觀瀾身上見過一樣的。”“啊,”淩霄忽地湊近他的耳側,“因為這就是他的呀。”要登頂觀瀾慢吞吞地回了後台,門被推開發出“嘎吱”一聲,所有人齊齊回頭,觀瀾避無可避,隻得頂着衆多莫名的目光,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直到落了座,那些若有若無的視線仍徘徊在周圍,座位上像是長了針,刺得他渾身難受,差一點就想扭頭便走。一旁的練習生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把觀瀾拉向自己,像做賊似的捂着自己的唇邊湊近他,拖長了聲音道:“聽說……你剛才和淩霄在一起?”觀瀾怔了怔,張口就答:“是啊。”可周遭驟然響起熱烈的歡呼聲淹沒了他的回答,他的目光繼而轉向了那台實況轉播的電視機。烈火組的表演開始了。然而從一開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中間那人身上,一寸不移。“我想,一輩子活在舞台上。”觀瀾仍然記得那一天的夜晚,山頂之風獵獵,吹起少年們的衣衫,淩霄的眼眸燦若星辰,依稀閃爍着對未來的無限期許。身着華服的少年朝着觀衆攤開手掌,緩緩緊握成拳,再曲臂用力收到耳邊,恍惚間仿佛帶起了一陣風,盡情地掠奪觀衆的視線、攫取衆人的呼吸。現場觀衆的尖叫、應援,最後都齊齊歸于“淩霄”二字,仿若化為排山倒海而來實質性的浪潮,一刻不停地沖刷着所有人的心。是鳳凰涅槃重生。耳邊響起無數的驚歎之聲,有人甚至激動到起立鼓掌,而觀瀾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内心卻翻湧着激蕩萬千。為了這一刻,淩霄已經等了好多年。從他初中義無反顧地決定走上成為偶像這條路開始。他本該在那年暑假出道的,可為什麼一直等到了現在?攝像機一一記錄下練習生們各異的神色,激昂澎湃的音樂如同一場最盛大的歡迎儀式,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識到恐怕在一場公演之後,淩霄的人氣大概率就要登頂。他本人就是烈火最好的代名詞,桀骜不馴,且光芒萬丈,他值得所有人為他心神激蕩。直到公演結束,觀瀾仍沉浸在那一場烈火裡,流淌在體内的鮮血仿佛沿着血管的走向被一寸一寸點燃,心跳在加速,又什麼在叫嚣着即将沖破胸膛。有人将手伸到他眼前打了個響指,喚回了他的神:“發什麼愣?”他這才發現整個後台人都走空了。視線沿着露出袖口的那一截勁瘦的手腕,越過肩膀,直直地落在了那人的眉眼上。觀瀾從淩霄的眼睛中,分明能看到驚慌中帶有一絲害羞的自己。淩霄兩手撐着椅背,姿勢像是把觀瀾整個人圈在懷裡,俯下身逐步逼近:“你剛才在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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