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響起聲&ldo;叮&rdo;。一個男人站在旁邊兒,左肩斜斜靠牆,站姿随意,漫不經心,臉上的表情淡而冷。他手裡把玩着金屬打火機,蓋帽兒甩開,扣上,扣上,甩開,然後遞過去,語氣如常道:&ldo;找這個?&rdo;餘衛國看他幾秒,目光裡透出幾分詫異,然後什麼沒說,徑自伸手去拿。那人把火機收了回去。餘衛國:&ldo;……&rdo;&ldo;醫院裡不許抽煙。&rdo;秦峥沒什麼表情,也從兜裡摸出根煙叼嘴裡,不點,隻朝樓梯方向揚了揚下巴:&ldo;走,換個地兒。&rdo;完後沒等他,直接甩開大步走了。數分鐘後,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在醫院食堂的牆角處站定。秦峥甩開火機,餘衛國側頭靠過來,嘬了口,火星點亮香煙的末梢。他又把自己嘴裡的那根點燃,漆黑的眸在白色煙霧裡微微眯起,仰頭看天,萬裡無雲的好天氣。餘衛國站着抽了會兒,左右看看,皺眉說:&ldo;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rdo;秦峥嘴裡叼煙,兩手把膝蓋上的布料微微往上扯,然後就彎下腰,直接坐在了水泥台階上。然後,他背靠牆,支起一條腿,手指随意撣了撣煙灰,道:&ldo;您要不講究,也能坐。&rdo;中年男人沒有吭聲兒,半刻,弓腰在他旁邊坐下來。年輕男人極淡地笑了下。一根煙燒完大半時,餘衛國拿餘光瞥他,問:&ldo;找我有什麼事?&rdo;秦峥舌尖抵了下門牙,淡淡的,&ldo;禁毒大隊在查你。&rdo;&ldo;……&rdo;餘衛國抽煙的動作頓了下,随即繼續,并沒有太大反應。秦峥抽了口煙,&ldo;不問查到了什麼?&rdo;餘衛國的語氣很平靜,&ldo;查到了什麼。&rdo;&ldo;你認識毒枭南帕卡。&rdo;&ldo;還有什麼。&rdo;&ldo;你曾經租地給他種罂粟。&rdo;&ldo;……&rdo;餘衛國笑笑,抽完一根煙又點一根,沒話想說。微風在吹,綠色的枝葉在陽光下輕輕搖曳,蕩開一池樹影。秦峥手腕搭在膝上,臉色冷靜而淡漠,又道:&ldo;既然已經查到你頭上,再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了。餘董,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剩下的事交給我們來辦,我們會極力保護你和家人的安全。&rdo;餘衛國靜了靜,轉頭看他,問:&ldo;你想知道什麼?&rdo;&ldo;南帕卡在中國,跟誰合作?&rdo;餘衛國挑眉,&ldo;我以為我也是你們的懷疑對象。&rdo;秦峥盯着他的眼睛:&ldo;是你麼?&rdo;&ldo;不是。&rdo;&ldo;那是誰?&rdo;餘衛國搖頭:&ldo;我和南帕卡的接觸很少,隻是聽他提過,他在中國還有一個朋友,是川南一帶的中藥商人,具體是誰不清楚。&rdo;秦峥瞳孔收縮了瞬,手指無意識将煙頭碾得稀巴爛,須臾,平靜點了點頭,&ldo;謝了,伯父。&rdo;說完起身就走。餘衛國叫住他,&ldo;秦少校。&rdo;秦峥頓步,&ldo;怎麼?&rdo;餘衛國遲疑半刻,終于沉聲開口,說:&ldo;……好好對她。她喜歡做什麼,就讓她做,隻要她開心。&rdo;夏季的天氣沒有定數,早上大太陽,正午剛過天便暗下,成片的烏雲從南方飄過來,很快在雲城上方累積堆砌,直到轟隆一聲,雷鳴大作,落下豆大豆大的雨。龔蘭青到底大病未愈,打起精神強撐了一上午已是極限,午飯後,吃了藥便沉沉入睡。下午兩點左右,窗外的雨小了些,雨絲如慕。餘氏的總經理助理打來電話,說三點時和韓氏那邊有一個重要會議,總經理必須出席,餘淩沒轍,隻好叮囑宋姨道:&ldo;宋姨,等會兒醫生要查房,順便會把昨天的檢查報告送來,另外……&rdo;一旁的餘兮兮接話:&ldo;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就行,今天周末我休假,可以一直守在這兒。&rdo;餘淩點了點頭,續道:&ldo;那你記得拿一下檢查報告。另外,兩個小時後媽媽還要吃一次藥,我放桌上的,你直接喂她吃就行。&rdo;交代完,餘淩便提上包轉身走了。門開,門關,哒哒的高跟鞋聲音逐漸遠去,病房裡重歸安靜,隻聽得見餘母規律而輕淺的呼吸聲。餘兮兮呆坐了會兒,有點累,于是打了個哈欠,趴在餘母的枕頭邊兒上閉目養神。視覺消失,身體的其它感官便格外靈敏。距離太近的緣故,鼻端鑽入了一陣熟悉味道,是母親身上的香味,淡雅,溫馨,暌違已久,帶着許多童年時期的記憶。嗅着怡人淡香,聽着窗外雨聲,她嘴角往上彎,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時,窗外的天已經放晴。餘兮兮一頭卷發睡得亂蓬蓬的,擡手揉揉眼,詫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睡到了沙發上,身上還多出張輕薄柔軟的毛巾被子,一扇梅蘭竹菊四君子屏風橫在前方,隔開一個安靜的空間。她呆了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咕噜轉動,聽見病床方向傳來兩個人的聲音,在交談。餘兮兮起身,輕手輕腳靠近屏風,側耳去聽。&ldo;伯母,吃藥了。&rdo;秦峥道。&ldo;……诶,好,好,真是太麻煩你了小峥。&rdo;餘母的聲音稍顯虛弱,卻不掩笑意。&ldo;都自家人,您跟我客氣什麼。&rdo;秦峥極淡地笑了下,略弓腰,手臂穩穩托住餘母的後背把她扶起來,墊上腰枕,動作輕柔并仔細,然後繞到床尾半蹲下去,旋動把手将床頭的高度往上調,挽起的袖口露出古銅色小臂,結實修長,每一寸肌肉都随他動作而有力舒展。他随口道:&ldo;合适了您說一聲。&rdo;龔蘭青始終盯着那年輕人打量,須臾道:&ldo;行了小峥,這位置差不多合适。&rdo;秦峥站起來,撲了撲手,把藥和水杯分别給餘母遞到嘴邊兒,等她吃完藥後再把水杯放回原位。餘母拿紙巾擦了擦嘴,說:&ldo;坐。這麼長時間沒見,伯母想跟你說說話。&rdo;秦峥笑了下,随手拖了把椅子擺到床邊兒,弓腰坐下去,&ldo;您說。&rdo;餘母便道:&ldo;我聽小淩講,你和兮兮現在感情很好。&rdo;秦峥說:&ldo;對。&rdo;&ldo;好到什麼程度?&rdo;&ldo;我們最近在商量結婚的事。&rdo;&ldo;……&rdo;屏風後的人睫毛一顫,雪白的臉浮起紅雲,心髒砰砰亂跳。餘母略微皺眉,&ldo;雖然你們倆從小就有婚約,談婚論嫁隻是時間問題,但是你也清楚,過去那些年你在蘭城,和兮兮幾乎沒什麼聯系。認真說,你們正式交往也就兩個來月,現在就談結婚,會不會急了些?&rdo;&ldo;不會。&rdo;秦峥的目光平靜而冷靜:&ldo;婚姻是大事,我和家裡的長輩都很認可兮兮。能把她娶進門,是秦家的福分。&rdo;餘母說,&ldo;我們兩家的家庭情況有很大差别,兮兮打小被我和你伯父慣壞了,嬌氣任性,也沒怎麼和社會接觸過,很單純,你和她在一起怕是要受些累。&rdo;他勾了勾嘴角,&ldo;我也樂意伺候她。&rdo;&ldo;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rdo;&ldo;先領證,等我父母從邊城回來就去餘宅正式提親,再商量婚禮的事。&rdo;&ldo;如果沒記錯,你們軍人結婚的程序很複雜,要填申請表,還要兮兮單位對她的政審狀況說明。&rdo;&ldo;這些我很早之前就已經拿到。&rdo;&ldo;……&rdo;餘母微微怔愣,&ldo;很早之前?&rdo;秦峥答,&ldo;她進退役軍犬基地的第三天。&rdo;聽到這裡,餘兮兮嘴角抽搐了瞬。餘母也覺得好笑,&ldo;那個時候你就确定我女兒要嫁給你?不怕有什麼意外?&rdo;他語氣很淡:&ldo;我不确定餘兮兮要不要嫁我,但是我确定,我一定要娶餘兮兮,不管發生任何意外。&rdo;周圍安靜了幾秒。半刻,龔蘭青擡眼,平靜直視那雙深黑的眸,&ldo;秦少校,你的意思我大概也明白了。現在,作為餘兮兮的媽媽,我希望你答應我三個要求。&rdo;母親的語氣變得有幾分嚴肅,沒由來的,餘兮兮心口一緊,又聽見男人沉穩的嗓音随之響起,音色很低,像大提琴拉出的音符,隻有簡短一個字:&ldo;好。&rdo;龔蘭青說:&ldo;第一,你要好好地疼她,愛她,寵她,保護她。&rdo;頓了下,竟微微哽咽幾分,&ldo;讓她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尊重她的每個決定,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我和你伯父沒有為她做到的,希望你能幫我們彌補。&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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